去找化妝師補妝，顧灼灼則轉了轉手腕。

彭英杰不在，苗航也不在，小唐只會吹彩虹屁，顧灼灼正無聊，目光瞥見嚴導正站在一座假山后面，朝他揮手。

“嚴導。”顧灼灼乖乖走過去。

嚴導變臉似的笑瞇瞇：“小顧啊，你相不相信一見鐘情啊？”

顧灼灼頓時尷尬：“不怎么信……”

“我也不信，哈哈。”嚴導說。

顧灼灼：“……”

“不過，咱們拍戲，只要是劇本寫的，你就要表現出來。人一見鐘情是不容易，但表現出愛意，并不難。”嚴導難得耐心：“你管它是不是一見二見三見的，你看到她，那一刻，心里的天就晴了。懂嗎？”

顧灼灼思索。

“所謂感覺，眼神，你自己心里覺得愛五十分了，傳遞給觀眾可能只剩五分。只有你心里驚濤駭浪，才能表現出及格分來。”嚴導拍拍衣服口袋，似乎想找煙，又放棄了：“我說的意思，是讓你醞釀一下，隨便想什么辦法，讓心里充滿愛！”

“別人看著是陽光，你的心里是巖漿！”嚴導充滿激情地說。

“……嗯。”

“小顧啊，這是游元夕這個人物的戲眼。你好好拍。”嚴導語氣平緩下來，終于帶上長著的慈愛和誠懇：“你前途無量，不能滿足于一點小成績。我對你要求嚴格，是為了讓你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長遠。”

顧灼灼收斂神色，恭敬地聽。

“你和苗航不一樣。他頭腦簡單，長相當不了鮮rou，家庭算不上有錢，公司又放養。他喜歡演戲，除了演戲，生活里也沒什么誘惑。像他這樣的，我比較放心。但是你啊，小顧，”嚴導向后靠著假山，面上感慨：“你太優秀啦，面對的選擇和誘惑，都太多了。”

“副導說你家境比阮眉還好，想必不做這行依然有很多退路。你長得這樣好，輕松做偶像。聰慧有靈氣，走到哪兒都討人喜歡。你面對著無數輕松的道路，一旦有了放棄的念頭，我都想不出什么能讓你留下來。”

顧灼灼認真聽著。

“哈圖說你喜歡演戲，但喜歡是一時的。只有日后不斷付出，才是在給喜歡加碼。我實在喜歡你，希望以后能一直在這一行看到你，所以要求高了些。原諒我老頭子惜才吧，哈哈。”嚴導爽朗笑起來，眼角皺起風餐露宿的魚尾紋。

顧灼灼站直了，誠懇說：“不敢。”

嚴導拍拍他，見時間差不多了，兩人一起往片場走去。

“所以說回到一見鐘情，你呢，得在自己心里注滿巖漿，才……”

嚴導腳步一頓，疑惑看著片場。

只見目之所及的所有人，包括副導編劇群演打雜的……都在低頭刷手機。

“？”顧灼灼想問小唐，卻被嚴導制止了。他淡淡說：“開拍了，最后三小時，磨完放假，磨不完明天繼續，動起來動起來！”

嚴導往導演位走去，顧灼灼站著沒動。小唐正焦急轉圈圈，想說什么，又不敢過去。而其他人時不時看他，欲言又止。

顧灼灼立刻猜到，網上發生了什么，跟他有關。

阮眉也不知道什么事，一臉懵懵地做準備，兩人各就各位回到起始位置，又開始慢慢對著走，眼神交匯，一見鐘情看到癡……

嚴導這次沒有多說什么，淡淡道：“卡，再來。”

噩夢般的“卡，再來”，重復了三十次。

每十次休息一輪。

顧灼灼沒有向任何人打聽發生了什么事，他現在應該做的，是把這幕一見鐘情拍好。

嚴導對阮眉的要求很低，只要她一張漂亮的小臉，做出基本的表情。嚴導現在卡的是他，是他還不夠“熾烈”。

又一次中場休息，阮眉已經麻木了，坐在小板凳上發呆。

顧灼灼則原地坐下，閉目回憶。

他完全放棄了阮眉，開始在腦海里描摹溫岳的形象。

無奈的，生氣的，溫柔的溫岳。蓋鋼筆的動作很有腔調的，愛喝枸杞的，在他身上做俯臥撐的溫岳。很久以前，望著飛舞的蜻蜓，眼中含著渴望的溫岳。

“三百五十九！開始！”

場記板敲響，顧灼灼緩緩睜開眼睛，將全身的力氣調動起來，凝在軀體中，不散分毫。

他唇角帶笑，迎著陽光邁步，見前方相對處來了一人。

紅色映入眼簾，隨著距離的接近，他眼睛微微睜圓了些。緊接著，一抹止不住的驚艷和愛意傾瀉而出，四目相對，映得春光都黯然失色。

兩人卻都沒有停下腳步，甚至連頭都沒有偏開，唯有眼睛暴露了心中的巨浪——

最終，擦肩而過。

俯拍機位還在拍，兩隊人馬一直走到完全分開，嚴導才喊了卡。

這一次，導演組那邊傳來討論聲，一分鐘后，嚴導終于站起來：“好了，過！”

“啊啊啊！恭喜殺青！”化妝師meimei捧花捧得手都酸了，聽了這聲跟聽見預備跑似的，蹭蹭沖過來，把花塞給顧灼灼。

另有一名場記，也給阮眉送了花。

“小元夕殺青啦！嗚嗚嗚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小顧老師要記得我們啊！”

“嚴導晚上請吃飯！小顧老師嘿嘿嘿……咱們不醉不歸嘛！”

“小顧老師簽個名吧，不對簽十個哼哼哼！”

大家一窩蜂擁上來，七嘴八舌慶祝殺青，場務指揮大家搬機器，收拾東西，小唐在幫忙搬運。

等到人幾乎散去，太陽已然西斜，顧灼灼松了口氣，一抬頭，卻在人群外看到了溫岳。

他一驚，臉忽然紅了。

剛才演什么一見鐘情的時候灌了一腦袋的心理暗示，到現在還有點暈暈乎乎的，看到溫岳下意識想，難道是我幻想出來的？

接著，他看到溫岳身后站著哈圖，一腦子旖旎心思全沒了。

他想起之前，全劇組都在刷手機的事。

哈圖顧不上讓兩人寒暄，大步走來：“跟嚴導請個假，殺青聚餐改天吧，事情你知道了嗎？”

顧灼灼搖頭，茫然看他身后的溫岳。

“別擔心，”溫岳反倒不慌不忙，忍不住伸手捋了一把他的假發，引得顧灼灼哎哎兩聲。

“只是有人買了營銷黑你，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經讓人撤熱搜了。”他說：“哈圖給你打電話，你正在拍戲，小唐就轉給了我。我們回去開個會，看看怎么做。”

溫岳慢條斯理，說著普通的話，哈圖卻莫名感覺腳底發涼。

他嘶了一聲，急道：“別磨蹭了，我去跟導演說一聲。”

“所以是什么黑料？”顧灼灼跟著他一陣風似的找到導演，又一陣風似的回來，納悶地想，我這么好的人……能有什么黑料！？

哈圖噎了噎，郁悶說：“老一套，說你紅了就開始飄，片場耍大牌，把小新人欺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