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依矩行禮道：“草民——”

“免禮。”瑞王打斷并抬手虛扶，“府里不必多禮，坐。”

“謝殿下。”

宋慎把禮盒交給小廝，落座，罕感不自在，干巴巴告知：“盒子里是蘭花，緋蘭，挺別致的，花期只有三天，明天就謝了。殿下若是有空，不妨看一看。”

“緋蘭？名貴品種，難得一見。”瑞王目若朗星，“辛苦大夫了，冒著風(fēng)雪送花來。”

“順路，不辛苦。”

文雅人果然喜歡風(fēng)雅物。宋慎接過侍女奉上的熱茶，解釋似的說：“上次有幸得了殿下的墨寶，宋某卻沒有丹青妙手，只能回贈一盆蘭花，聊表謝意。”

小廝打開盒子，把蘭花放在桌上，瑞王細(xì)細(xì)觀賞，輕撫花蕊花瓣，品香品色，贊道：“緋碧相間得宜，花姿婀娜，幽香淡雅，名蘭姝色果然非同一般！”

“殿下喜歡就好。”

宋慎不懂蘭花，安靜凝視端坐書桌后的瑞王，須臾，目光一掃，瞥見了陳設(shè)在硯臺旁的兩只鷹——一大一小，均出自他的手筆。

兩個木雕的拙樸小玩意兒，挨著硯臺，倒不顯突兀。

宋慎不禁一笑，多看了幾眼，發(fā)現(xiàn)書桌邊上放著一疊攤開的畫卷，被筆架書籍等物遮擋，看不見畫作內(nèi)容，想當(dāng)然地問：“殿下又作畫了。今天畫的是什么？不知宋某可有榮幸一飽眼福？”

瑞王一愣，猶豫須臾，繼續(xù)品鑒蘭花，下意識避重就輕，含糊答：“不是我的畫，沒什么好看的。”

王全英指揮小廝收拾書桌，笑著告知：“這些是都城大家閨秀的畫像，我們娘娘精心挑選的，供殿下過目，挑一個最合眼緣的，年后——”

瑞王敏銳發(fā)覺大夫的笑容變淡了，果斷咳嗽，“咳咳。”

“老奴多嘴，多嘴了。”王全英訕訕打住話頭，終究憋不住，又嘀咕：“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沒什么不好意思聊的，等王妃進了門，生個小郡王，娘娘不知得多高興呢。”

瑞王威嚴(yán)板起臉，“咳咳！”

“是，是，老奴閉嘴。”王全英不敢再絮叨，催促小廝收拾。小廝著急，卷成筒狀的閨秀畫像尚未捆起，手卻一滑，長筒“啪嗒~”落地，凌亂滾動，攤開了。

其中兩幅恰滾到了宋慎跟前，畫上，兩位名門閨秀巧笑倩兮，他順勢掃視，一言不發(fā)。

“唉喲，笨吶，毛手毛腳，這點兒事也干不妥，該罰！”王全英身為管事，慍怒耳語訓(xùn)斥粗心小廝，“別愣著，趕緊撿起來。”

小廝挨了訓(xùn)，蹲下飛快收拾畫像，牢牢捧住，忐忑不安。

瑞王因天生患病的緣故，常年靜心修身養(yǎng)性，涵養(yǎng)甚佳，脾氣極好，溫和道：“無心之失而已，沒必要罰他。下去吧。”

“多謝殿下！”小廝如釋重負(fù)，捧著畫像告退。王全英卻生氣，決定嚴(yán)格訓(xùn)一訓(xùn)手下，便尋個理由，提議問：“今天忒冷，吃些牛乳羹暖暖身子，殿下認(rèn)為怎么樣？”

瑞王搖搖頭，“甜膩膩的，不想——”他停頓，扭頭問：“你想不想嘗嘗？”

宋慎皺著眉，屈指敲擊圈椅扶手，陷入沉思中，神游天外。

“宋大夫？”

王全英湊近揮了揮手，“殿下在問你話！”

“什么？”宋慎回神。

瑞王耐性十足，重復(fù)問：“天冷，想不想吃牛乳羹？”

果然不出我所料，惠妃急著給兒子張羅親事。宋慎百感交集，心不在焉答：“天冷應(yīng)該喝酒驅(qū)寒，牛乳羹只會飽腹。”

“有理。”瑞王立即吩咐：“宋大夫遠(yuǎn)道而來，快去燙一壺酒，讓他喝了暖和暖和。”

“是。”王全英匆匆離開暖閣，先打發(fā)人去廚房傳話，接著叫來剛才犯錯的小廝，嚴(yán)加責(zé)備。

不久，丫鬟拎來大食盒，麻利擺放熱酒和幾碟佐酒食物。

“殿下的身體不宜飲酒。”宋慎舉杯，微笑說：“宋某敬您一杯，祝您早日娶得賢妻，早得貴子。”語畢，他仰脖，緩緩飲盡佳釀，大加贊賞，“唔，好，好酒！”

臉上帶笑，語氣也帶笑，神態(tài)爽朗如常——但瑞王明白，大夫不高興了。

“這茶也不錯。”瑞王屏退下人，舉了舉茶杯，“本王以茶代酒。”

“行吶。”宋慎說不出來地?zé)灒哉遄燥嫞霸倬吹钕乱槐　?/br>
瑞王想了想，關(guān)切問：“遇到麻煩事了嗎？”

“何出此言？”

“你似乎在借酒澆愁。慢點兒喝，那是塞外貢品，冬季御寒用的，酒性頗烈。”

宋慎昂首否認(rèn)，“愁什么？我是高興。”他再度舉杯，“今兒是臘月二十八，馬上除夕了，觀惠妃娘娘的意思，明年，殿下十有八/九會成親，宋某到時可能沒空來喝喜酒，提前道賀了！”說完，又一飲而盡。

“什么意思？”

“明年我得出一趟遠(yuǎn)門。”

瑞王霎時皺眉，坐直了，捏緊茶杯，“去哪兒？”

宋慎告知：“明年開春后，我要送我?guī)熃慊啬暇常貛熼T老家待一陣子。”

一陣子？

瑞王屏住呼吸，“什么時候回來？”

“尚不確定。很久沒回鄉(xiāng)，想多住會兒。”宋慎喝了一杯又一杯，熱酒入喉，激得煩悶的人更心煩氣躁，

是了，南玄武的掌門祖籍南境，憑借高強武功與精湛醫(yī)術(shù)闖江湖，游歷四方。

都城，興許只是他闖蕩累了時的落腳點，養(yǎng)足精神后，便啟程前往遠(yuǎn)方。

人海茫茫，一旦去了遠(yuǎn)方，何日重逢？

瑞王措手不及，腦海一片空白，幾乎把薄瓷茶杯捏碎，脫口問：“你該不會再也不回都城了吧？”

“怎么可能？”宋慎笑了笑，“此地有一大攤子事兒，朋友和手下不會容許我躲懶太久的，等安頓好了師姐就回來。”

瑞王頷首，悄悄松了口氣。

“放心，走之前我會把藥方交代給王府大夫，他們會照顧好你的。”

瑞王沉默不語，已提不起興致鑒賞蘭花，撇了撇茶沫，沒頭沒尾地說：“剛才那些畫像，沒一個合眼緣的。”

“哦？”

宋慎喝了口酒，滿懷惆悵，倍感遺憾，打起精神安慰道：“殿下乃天潢貴胄，想找一個般配的姑娘，自然不容易。娶妻是大事，急不得，你慢慢兒挑，相信姻緣早由天注定。”

“我不急，一點兒都不急，畫像是長輩送來的。”瑞王自嘲道：“宮里又給病秧皇子說親了，消息一傳出去，估計許多有女兒的人家害怕，生怕女兒進火坑變寡婦。”

宋慎失笑反駁：“哪里？殿下不僅是天潢貴胄，還文采四溢，品貌非凡，天下不知多少姑娘樂意嫁給你！”

“其實，本王一直不太想成親。”

瑞王嘆了口氣，“從十五歲出宮建府至今，長輩們便催促成親，生怕我留不下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