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自己就住這翠芳苑，十……嘶，十幾棟來著……”

“十八！”正好拖地拖到兩人腳邊的伙計沒好氣地接過去道。

“哦對，十八棟，說警察來了要找他就上那兒去找。你說搞笑不搞笑！我真是氣都要氣笑了，今兒碰上的這都叫什么事……”

丁華跟在后邊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一瞬后，卻忍不住又皺了皺眉。

店老板的話，乍一聽是挺叫人發(fā)笑，可此刻的他卻實在笑不太出來。

丁華聽到此處，基本上已經(jīng)能確定對方口中所說的這個行為看上去很是怪異的年輕人，十有八/九就是林安，可這個事實一旦經(jīng)過確認，卻反而更加重了他心底的顧慮和擔憂。

一個疑問不禁從心底冒了出來。

“……那年輕人從您這店里出去后，往哪個方向去了您看見了沒有？”

為了進一步核實自己的猜測，丁華想了想后又問。

店老板搖頭，“沒，當時光顧著料理店里還剩下的那幾位客人了，”說著回過頭問了問店里方才接了他話的員工：“哎小李，你看見沒？就打人的那個，他出了咱店以后往哪去了？”

伙計直起腰想了想，回答：“沒看仔細，好像朝前走了幾米，然后就往馬路上去了?！?/br>
丁華心下了然，眼見想知道的都已經(jīng)打聽清楚，便也不再多費口舌，隨便又同老板瞎聊了幾句，就結(jié)了賬借口有事趕緊走了。

徐新站在走廊盡頭墻根處，凝神看著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異常沉默地聽丁華講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自己的猜測。

“老大，你說這到底什么情況？林子他怎么會跟……會跟姓馬的打起來？”說著齜了齜牙，一副怎么也想不通的樣子，“不是，他倆也不該認識啊？”

說完又瞄了瞄徐新的臉色，皺著眉有些擔憂道：“……哥，咳，那啥，你別怪我多嘴啊，馬溢浮那小子……可不是個好惹的，聽文偉那大嘴巴說，這人陰得很，別看平日里都笑嘻嘻的，但其實是個睚眥必報無事也要生非的主，這幾年還稍微收斂了點，前些年仗著他那還在世建過軍功的外祖父，還有他那個滑頭爹，蔫壞的事兒可沒少干。況且這次小林把他弄成那鬼樣，就算他本人肯不計較，他家里呢？”

徐新聽到這里，盯著窗外的視線動了動，轉(zhuǎn)落到了遠處的綠化帶上。

丁華見他一時沒應(yīng)聲，便順著他的視線也望向了外面：“當然，我知道有哥你罩著，那姓馬的就算看在徐家的面子上，估計也不敢在你眼皮子底下真干出點啥，但總有防不著的時候不是？或者明著不來來暗的？這可都說不準?！?/br>
徐新仍舊沒接話，只在聽到丁華說到第二句時，慢慢地闔上了眼簾。

對方的話一字不差地落在耳里，和早上自己剛打開私人機的一剎那所看到的陳建良連發(fā)過來的十數(shù)條短信一一重合。如同一道接一道連綿低沉的悶雷，墜落在他正死死抑制著頻起波瀾的心口。

——徐先生，您怎么不接電話？林老師出事了。

——徐先生，有人在論壇上惡意造謠，說林老師當年在X大是個因流氓罪被開除的劣跡學(xué)員，現(xiàn)在各個班級群和校壇里都亂成了一鍋粥。您看，你能不能想想有什么處理或平息這次風波的辦法？

——徐先生，現(xiàn)在的事態(tài)已經(jīng)嚴重道X中難以全權(quán)控制了，他們把林老師被指控猥褻勾引學(xué)生以及同性戀的“證據(jù)”及照片視頻都擴散到外站去了，家長那兒的反應(yīng)和影響很不妙，都在質(zhì)疑學(xué)校的聘用制度，甚至說如果校方不能給出一個正當?shù)慕鉀Q之策，就要直接上教育局去鬧，葛校長大發(fā)雷霆，看意思……應(yīng)該是要開了林老師以正校風了。我只是個主任，上頭如果真鐵了心不松口，我也沒有辦法……

最后一條，是沉在最底部的，來自于另一個人的一條信息，時間顯示為兩天前，只有短短的兩個字：

仿若是在無盡黑暗中，發(fā)出的一聲痛苦且無力的微弱呼喚。

丁華的聲音還在耳邊持續(xù)，他似乎對林安將來的境況充滿了憂慮，并且對因為牌局而有過幾面之緣的馬溢浮很是不滿與輕蔑，因此話頭在小林身上繞了沒幾句后，就又轉(zhuǎn)到了他一向最看不慣的姓馬的那一家子身上。

“也難怪，就連文偉那慫貨背地里都要編排他們家?guī)拙?。哥你是不知道，每次喝酒打牌，馬溢浮那廝都是陰陽怪氣，特別是在咱們公司開始轉(zhuǎn)向跟B市合作以后，有事沒事都要湊過來問兩句，前兩年咱們跟人家提供的程序方案出了大岔子資金差點周轉(zhuǎn)不開的時候，他裝的跟什么似的，貓哭耗子，我看他背后指不定多高興呢，現(xiàn)在看咱們漸入佳境了，案子也定了，又動不動就假惺惺地湊上來道喜，張口閉口就是衛(wèi)監(jiān)所，怎么，難道看現(xiàn)在情勢好了，還想插一腳進來不成？”說著也不知是突然動了哪門子的氣，恨恨罵道：“我他媽都覺得老大你這次被弄進省高/檢，沒準就是他們馬家在背后搞的鬼！”

丁華義憤填膺，激動之下竟將內(nèi)心最深處的猜測給吐露了出來，說完后卻悚然一驚，暗暗向周圍打量了幾眼，隨后又立即去看徐新臉上的反應(yīng)。

畢竟此事事關(guān)重大，且發(fā)生的又極為突然和隱秘，就連他都是在今早忽然被對方一個電話叫到機場后，才了解了這些天徐新在B市究竟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

而按照他哥平日里的處事風格，必定也是不愿意在公眾場合聽到任何人有關(guān)于此事的議論的。雖然他們目前所站的位置很是逼仄偏僻，且自己的音量也實在算不上大。

但令丁華驚訝的是，這一回徐新的臉上卻沒有流露出絲毫的不悅，他只一徑立在光線明亮充足的窗邊，靜靜閉著雙眼，任由陽光如同冷卻后的巖漿一般在臉上凝固。

丁華看著那籠罩在他周身卻始終寂靜無聲的疲憊，再聯(lián)想到對方近一周所經(jīng)受的種種風波，心里不由得十分不是滋味，于是也跟在后面靜默了片刻，隨后低低地開口道：“老大，要不你……你先回去歇一會兒？林子這兒有我看著……有什么動靜我立馬通知你?！?/br>
徐新沒有回應(yīng)，數(shù)秒后，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又盯著外面疾飛過的大雁看了會兒，轉(zhuǎn)回頭來問：“……幾點了？”

丁華愣了一愣，抬起表看了看，答道：“……11點。”一頓，又問：“怎么了？”

徐新對他極輕微地笑了一笑，聲音略有些沙啞地道：“快到飯點了，你到對面的‘春來’去叫幾個清淡點的菜過來?！?/br>
丁華又一怔，這才想起侯衛(wèi)婷走前的交代來，趕緊應(yīng)了，可下一秒?yún)s又發(fā)愁地問：“可我不知道林子他愛吃什么啊。”

徐新又一笑，隨口報了四五個菜名，丁華默默記下，答應(yīng)一聲后立刻轉(zhuǎn)身去了。

事實上若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