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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林延熠的手機,不知道打了多久,他也不知道打了說什么,他好像只是想聽聽林延熠的聲音。后來十幾個箱子都被裝上了車一個也沒留下,手機那頭語音從‘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到‘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自己的手機電量也從百分之七十幾到自動關機,他都沒有聽見林延熠的聲音。手機是真的沒有一點電了,他怎么嘗試也開不了機。“啪!”他氣憤而又煩躁地一把將手機摔了出去。手機飛了好幾米,在遠處,四分五裂。他看著再也無法修補的手機,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他可能再也沒有錢去買這么一部手機了。這個認知瞬間擊垮了他,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埋頭大哭起來。后來搬家公司的人把他拉上車,他坐在副座上,后視鏡里正好匡進了林延熠家的那棟樓,夕陽紅色的光從那棟樓后漫天覆地蓋過來,像一幅靜謐美好而悠遠的畫。再試一次吧。哪怕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任性了。夏灼心里一動,跳下了車。哭著跑了起來,跑過那七棵大樹和幾簇梔子花叢,淚水流了他滿面,天邊夕陽的光溶進他透明的淚水里,掛在了他的臉上。過路的情侶說說笑笑,看起來很幸福的樣子。他攔手借了部手機,對著那個早已熟記于心的號碼發了一條七個字的短信。他蹲在林延熠家樓下看著夕陽慢慢沉了下去,林延熠家的那盞燈也沒有亮起。他想,看日落真是一件難過的事。他想,他真的什么都沒有了,他什么也不是了。☆、47.白羽毛“所以,你能告訴我,那169個電話,是想要說什么嗎?”周圍一片靜默。宋哲言趴在桌子上,只剩下一片呼吸聲。于淵還沒有從衛生間出來,看這架勢,估計準備在衛生間過夜了。而林延熠坐在夏灼旁邊,晃了晃酒瓶,嘴角似乎還帶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暖黃色打下,顯得整個場景特別溫馨,就像在夢中。夏灼偏頭看著林延熠,心里好像飛進來了一片羽毛,撓得他有些癢,他喉結上下滾動幾下,瞇了一下眼睛,輕輕地笑了一聲:“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想好好說再見。”真的只是想說再見嗎?夏灼知道不是的,十六歲的他,稚嫩又天真。而在當時的那一片黑暗里,林延熠是他可能抓住的唯一的光。如果那時候電話接通,他知道才不管什么拖累不拖累,一口氣先哭出來,然后再死皮賴臉拉著林延熠。什么都得去他媽的靠邊站,什么好好說再見,什么林延熠該有一片光明的未來,他才不會管。在聽到林延熠聲音那一刻,所有理智都會被他拋在腦后,前途艱險,而他只會拽著林延熠陪著他,再難也陪著他。“好好說再見?”林延熠將拿在手里的瓶子‘砰’地一下放在了桌上,隨之響起的還有一聲嗤笑,“行,為了一句再見打了一百多個電話,夏灼你可真行。”那片溫馨與靜默就這樣碎在了空氣里。夏灼仿佛可以看見空氣中細小的碎片,他伸手抓了抓,卻什么也沒抓到。“哥,”他頓了一下,趴在桌子上輕輕地叫了一聲,聲音有些嘶啞,像是從喉嚨里裂出來的一樣,“你不知道……”不知道那時候的他有多糟糕。16歲的那個暑假開始,驟然之間他失去了很多,也失去了自己。從c城到d城,坐動車只要一個半小時,火車只要兩個多小時,但他卻從來沒有動過一次踏上去的念頭。因為他害怕。開始是害怕自己看見林延熠就不受控想要回頭,后來是害怕林延熠看見自己。看見那個只會廝混,浪費時間,自暴自棄的自己,不再像自己的自己——整天流竄在街頭網吧,認識了一大堆狐朋狗友,抽煙喝酒打游戲泡。手里沒錢就在網上掛東西賣,今天賣鞋明天賣衣服,好像賣的不是自己的東西一樣,多少錢都能賣,只要錢能到自己手上。他也不愿意回家,回到那個只刷了一層白漆的簡陋出租房。不愿意面對他不再意氣風發的爸爸,不愿意面對整天只會哭哭啼啼要這要那的jiejie。他有時候甚至有些怨恨他爸爸,怨恨他爸因為投資管理不善而破產造成的這一切。但這種怨恨一旦冒出頭,他又會更恨自己,恨自己無能,恨自己自私。這種矛盾,十六歲的他無法解決,所以,他選擇逃避與麻痹。后來葉輕舟形容那個時候的他,說了一句話,說,“要不是我爸我那時候看都不想多看你一眼。”所以連傻白甜少女葉輕舟都不想多看一眼的他,又怎么可能讓林延熠看一眼?所以就算那個時候的電話接通了,那份喜歡也遲早會被他自己折磨得消失殆盡搞得面目全非,林延熠和他大概最后連‘好聚好散’都做不到。哪會有現在這一句追究,追究那169個電話到底想說什么。大概陰差陽錯的不告而別已經是老天對他們這段感情的仁慈了。夏灼想到這,輕輕地笑了一聲,閉著眼睛也不再說話。林延熠看著趴在桌子上卻逐漸沒有了聲音的夏灼,輕輕地嘆了口氣。“嗡。”夏灼放在旁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林延熠低頭一掃,就看見了夏灼亮著的手機通知界面。上面是微博的圖標,寫著:用戶@海礁阿邀請您參與話題十六歲的時候喜歡一個……話沒有顯示完,后面的內容看不見了。林延熠對現在的社交軟件并不太了解,對于他來說,他只需要微信就夠了,而夏灼顯然不是。剛剛夏灼喝了酒后放松了一些,繪聲繪色地講了一些他做直播遇見的一些好玩的事,那些事對于林延熠都很陌生,甚至有些詞從夏灼嘴里蹦出來他都沒怎么聽懂。林延熠沒有喝多少酒,可他還是感到有些頭疼,他按著太陽xue搜出夏灼剛剛說的直播app,百度出夏灼的直播賬號。‘玩火的白羽毛’是夏灼的平臺賬號,林延熠把ID打進去就出來了夏灼的界面,他盯著看了一會兒,看見自己曾經在夏灼生日送出的那副星空圖被夏灼當作頭像的時候,他的心有一塊小小的地方突然感受到了暖流一樣,從一大塊冰山里裂出了那么一點點細紋。他覺得自己醉了。他把界面往下滑了滑,滑了好幾頁,才滑到了最底下。最早的一期視頻是在七年前了,七年前他們已經分手三年了,而那時候的夏灼才十九歲。想到這,他抓著手機的手就緊了緊,看著那個小小的播放鍵,突然感到了一點點陌生的不知所措感,好像輕輕按下那個鍵,他就能隔著這么多時光去遇見十九歲的夏灼一樣。林延熠深呼了一口氣,屏幕上就出現了那個有些不自在的少年,他先沖著鏡頭揮了揮手,然后擠出來一個大大的笑,笑著笑著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胡亂地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