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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支持救援。這日他在門診遇到前來復診的劉瑞,男孩的氣色還是蒼白,但是精神好了些。“俞醫生還沒有從湃莊回來嗎?”“快了。”最早一批醫療支援去了三周,救援的患者也大多被轉移到了上級醫院,已經有醫院的隊伍平安歸來。嚴奚如一日三次向孫其打聽桐山的救援隊何時回來,煩到老院長都將其號碼拉黑。嚴醫生掀開劉瑞的上衣檢查,手術刀口長得很好,說:“你的這個也快了。”“我馬上要回學校上課,可能來不及等到俞醫生回來了。”劉瑞靦腆地笑了下,“還想告訴他,以前我找不到的目標,現在找到了。我想成為俞大夫那樣的,和他一樣的人。”可俞大夫是怎樣的,少年思索了也想不出具體的形容詞。嚴奚如輕笑:“沒關系,我會替你轉達的。”說完嚴奚如也一詫,被自己近來愈發溫柔的性子嚇到。后來幾日延續著天降暴雨,雷神轟鳴。烏云憩泊下,盛夏乍然拉開序幕。閃電飛光里,救援隊伍卻悄無聲息地回了桐山。這次凱旋沒有鮮花沒有紅毯沒有橫幅,甚至連個正式的迎接也不給予。嚴奚如接到醫療隊回來的消息時,整隊醫療人員已經默默回了各自科室。如此,一面都沒有見到,再想在亂糟糟的醫院里碰到他,如同雨天沙灘拾貝,全看緣分。俞訪云在科室接受了一頓批評與鼓勵,書記讓他們放下負擔,調整好心態,繼續投入工作。他隔了近一月再踏進醫院,卻覺得人地生疏,失魂落魄,絲毫沒有一點回家的喜悅。外面又是倏拉一道閃電,映得天邊慘白。俞訪云推開醫院大門,沒等雨滴落到身上,就被人攬進大傘下。傘外人來人往行走匆忙,都被雨水潑得狼狽,傘下的嚴奚如緊緊抱住了俞訪云。——無論旁人眼光,無論雨水瓢潑,無論有沒有掌聲,他依然來歡迎他回家。俞訪云木然地抬眼與他對視,眼里清澈又脆弱,像是個受了傷還沒學會怎么掉眼淚的小動物。這眼神又叫嚴奚如剜了塊心肝,疼得抽氣。他領著魂不知丟哪兒的豆蔻回去,推開家門,壽壽也從水缸里爬出來接他們。嚴奚如按著俞訪云的手腕,解釋道:“孫其本來打算在全院辦迎接會的,但劉醫生的事……為了照顧他們科室和家屬的情緒,就一切從簡了,表彰與獎勵,日后再算。”“嗯。”俞訪云沉悶地應了一聲。燈光下打量,距離上次匆匆一面又瘦了好些,臉色也憔悴。嚴奚如去給他放洗澡水,熱汽裊裊,只開了盞鏡燈。牽著俞訪云的手到水下,他仍緊緊貼著手指,使勁掰開了,才發現指根連著手掌那里,和五根手指的縫隙,布滿了脫了皮裂開的血口子。在那種惡劣的極端條件下,每個人都在極限運轉,誰還會關照他少碰些水。俞訪云扭開頭,也覺得自己皮開rou綻的手不忍看:“我要洗澡了,你出去吧。”遠隔兩地的時候未覺得辛苦,見到他才覺四肢百骸酸痛,打不起半點精神。“我給你洗,”嚴奚如嘴唇碰他的額頭,“不鬧你。”溫水汩汩地從頭頂澆下來,一半途中成水汽蒸發,余下的從腳底流走。嚴奚如的手在他的發頂打出泡沫,頭發絲兒這么軟,抓都抓不住。“劉醫生是個很好的人。”俞訪云仰起頭,也不怕水珠子濺進眼睛,看著他,“去的時候山路顛簸,車一直在晃,我吐了一路,都是劉醫生在照顧我。他說自己參與過十幾次災區或者前線救援,很有經驗,也運氣最好,所以保證這次也是。”嚴奚如將水從俞訪云頭頂澆下來,沿著高挺的鼻梁向下淌,人中,唇窩,下巴,喉結……他閉上了眼睛,睫毛輕顫:“可是回來的路上,并排坐著的,就剩我和楊銘兩個人了……我也覺得,楊銘是個和廖老師一樣有責任心的醫生……至少現在是。”“嗯,我在湃莊見過他。”嚴奚如點頭。最終在生命面前,那些品行好壞,貪念私心,全都沖淡了。俞訪云將手臂靠在浴缸邊緣,下巴輕輕擱在上面。“回來之后多少人祝賀我們,但真的該慶祝的人,卻不在這里了。”光線讓兩個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嚴奚如指腹輕柔,抹開細密的泡沫,聽他迷迷糊糊地講話。“我回來在醫院還碰見了劉醫生的meimei,是我們ICU的護士。主任去找她的時候,她的眼睛又紅又腫,可什么也說不出來,就是哭。”……英雄謝幕,替英雄活著的人卻繼續活在悲痛里。“孫其說我們是英雄凱旋。可我不是英雄,如果可以選擇,沒人想做這個英雄。”俞訪云的話語和水流聲一起漸微。等嚴奚如沖干凈他腿上的泡沫,擦了發梢,豆蔻真的在浴缸里昏昏欲睡。師叔裹了浴巾想抱他去床上睡覺,干凈單純地睡覺。可俞訪云忽然清醒,從他身上折騰下來。“你還沒吃飯呢。我給你煮點餛飩吧,還是你想吃什么……”還吃什么飯啊,嚴奚如哭笑不得,從背后夾住他的腰,橫抱了起來。“不想吃,想吃的也吃不著,你少cao點心吧。”朝思暮想的是這個人,可看他眼下這丟魂落魄的樣子……嚴奚如多思春成疾的一個男人,如今都快修身成佛了。醫院給前線回來的醫務人員放了三天的假。俞訪云陷進床里,棉被把自己裹一圈,露出兩只水霧濛濛的眼睛:“你這兩天,可不可以留在這兒陪陪我。”嚴奚如擺正了床邊的拖鞋,單膝跪上去,親了親俞訪云的耳朵。“當然可以。”他站起來按掉了床頭的燈,只余月光空照,“睡吧,晚安。”可兩人都在夜里難安,躺著各自清醒不知過了多久,俞訪云確認嚴奚如睡著了,爬起身趿拉著拖鞋,去抽屜里翻找安眠藥。他在病房的地板上睡了一個月,猝然回到溫暖的家里反而無法習慣,閉上眼又是那些關不住閘的畫面。嚴奚如臂中一空便醒轉,看一個鬼鬼祟祟的背影,舉起玻璃杯吞下藥片。等他再躺回自己臂彎,嚴奚如咕噥一句,混入夢中囈語。“我好想你。”“……我知道。”俞訪云貼上來擦過他的唇,被攬住,親吻至深處。他們這次的吻,沒有情/欲,只有相依相偎的慶幸。月亮照世人常分離,但月光常照愛人。年又一年,月光不常在,但吾愛常在。☆、家不分大小之后何止兩日,嚴奚如賴在這兒住了小半個月。俞訪云開始還會疑惑地問一句:“你不用回家嗎?”嚴奚如隨口唬弄:“我爸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