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了口氣：“教練也這么說。”

李柏奚慢慢糾正了他幾處發(fā)音，溫聲說：“再來一遍？”

程平走去站位，對著他重新念起了那大段的臺詞。

“...ButI’vealreadyetolearnthatloveisanillusion,andtruthisalie...”

李柏奚又端起了酒杯。

他長發(fā)披散，睡袍系得松松垮垮，端酒的手勢閑適得近乎漫不經(jīng)心，凝望過來的目光卻復雜難解。

程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

剛才敲開這扇房門，僅僅是為了排練嗎？

他期待著發(fā)生什么嗎？

直到看清李柏奚的眼神，他才恍然明白：都不是，他只是需要從對方眼里再一次捕捉這個。

這一刻的沉迷與溫柔。

程平心里對經(jīng)紀人“呸”了一聲：這眼神要還是直男，我把眼珠子摳給你。

手機震動聲突然響起，打破了空氣中浮動的曖昧。

李柏奚咳了一聲，瞥了一眼屏幕，懶洋洋地接起來：“限你六十秒講完。”

“師父！！！”馬扣扣在那頭鬼哭狼嚎，“我今日怕是要香消玉殞在此地！”

李柏奚：“？”

馬扣扣：“都快開拍了才宣布，臨時換了一個評委，你猜是誰？”

李柏奚眉頭一緊：“我那好師弟？”

馬扣扣痛哭道：“你說這是不是天妒紅顏？他肯定送我一串零分，一輪游出局啊！這也罷了，他要是趁機說點什么羞辱之言，我丟臉事小，人家肯定會說你教女無方……”

李柏奚被他哭得心煩：“不行退賽吧。”

“憑什么退賽？”突然有人插話。

馬扣扣哭到一半噎住了。

程平湊到手機邊：“評委又不止他一個，他要是打分不合理，自己也會遭質(zhì)疑。你慫什么？剛他！”

馬扣扣：“……”

馬扣扣小心翼翼道：“程哥……你倆一間房呢？”

程平：“。”

程平正想解釋，馬扣扣哭得更大聲了：“都怪這勞什子節(jié)目，我連你倆的八卦都錯過八十章了！我在這里跌爬滾打，你們孩子都上大學啦！”

程平耳根有些發(fā)熱，瞟了一眼李柏奚。

馬扣扣：“這是人過的日子嗎？這是狗過的日子……”

李柏奚翻了個白眼：“一百多秒了。再見。”

“等等等等，”馬扣扣連忙收了神通，“那我還比不比啊？”

李柏奚：“想比就比咯，你是我徒弟，怕什么？”

馬扣扣琢磨了一下他話里的意思，還不放心，套話道：“這個，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母，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李柏奚卻不上套了：“你先靠自己吧。”

他搶在新一輪哭求襲來之前掐斷電話，嘆了口氣：“真跟養(yǎng)娃似的，害。”

程平聽他這語氣，就知道他對此事不會真的袖手旁觀。馬扣扣要是受欺負了，他肯定得出面。

這種評分之爭，勢必會涉及到專業(yè)水平的較量。然而程平記得，李柏奚在這方面似乎有些不可說的心理陰影。

程平：“你要跟你師弟對決嗎？”

李柏奚笑著看他：“你說的呀，剛他。”

程平怕他勉強：“……也不用那么急，不行的話……”

李柏奚：“？”

李柏奚登時肅然：“小程，男人不能說不行。”

程平：“？”

這會兒你怎么怒當男人了？

李柏奚：“再說，咱們本來也在剛他的路上了。他打算今年沖個最佳造型獎，正好我也有此意，就等你明天試鏡通過了。”

程平知道他在給自己打氣，卻還是被他那句“咱們”撩撥得心中一癢。

李柏奚恰在此時抬起手，掌心將觸未觸地滑過他的臉：“對象是你的話，我有這個信心。”

程平心中那點癢，化為了更具像的感官體驗，皮膚順著他移動的掌心一路酥麻過去，像有羽毛在輕撓。

他與李柏奚對視著，兩個人都沒說話。

他們之間的空氣濃稠得幾乎帶上了緊迫感。再膠著零點一秒，就該發(fā)生點什么了。

程平卻突然若無其事地退了一步，隨即轉(zhuǎn)身走向洗手間，咕噥道：“借用一下。”

這不是怯場，我沒有怯場，他在心里說服自己。這只是怕影響到明早試鏡。

李柏奚望著他頗有幾分慌亂的背影，默默收回手，無奈地笑笑。

敲我門的不是你嗎？

擱在桌上的手機又是一震，這回是楊助理發(fā)來了一條語音。

李柏奚看了一眼，只當是關(guān)于明天對接的事，順手點開。

多年以后，李柏奚還會在意念里穿越回這一夜，痛毆這個公放語音的自己。

楊助理的聲音在房間內(nèi)響起：“師父，我想了很久，還是得冒著生命危險跟你談一件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一次你跟我說起你的取向……”

李柏奚原本心不在焉地聽著，猛然伸手去關(guān)語音，動作一亂，將手機打下了桌子。

手機落在地上，語音還在放著：“……是直的。你跟程哥的事情我無權(quán)開口，但如果真是那樣，對他是不是有點不公……”

李柏奚終于關(guān)掉了語音。

房中一片死寂，只能聽見他自己急促的呼吸。

他確實跟楊助理說過這話。那還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對她還有點意思的時候。然而后來你若無心我便休，他徹底忘了這茬。

他怎么能忘了這茬？

幾秒之后他靈魂回體，才發(fā)現(xiàn)一門之隔的洗手間內(nèi)響著水聲。

但那水聲是什么時候響起的、程平究竟聽見了多少，他不得而知。

水聲很快停下了，程平推門出來，雙手上還有水珠。

他走過來拿起臺本，語聲平靜：“試鏡要緊，我還是回去找外教再摳一遍臺詞吧，明天見。”

李柏奚努力辨認著他的臉色，程平卻不給他機會，很快轉(zhuǎn)身走了。

李柏奚：“……”

李柏奚怒戳手機打字：“你就不能當面談？？？”

楊助理莫名其妙：“這么尷尬的事情怎么好當面談？發(fā)這條語音我都猶豫了半個世紀，怕丟飯碗。”

李柏奚：“……”

楊助理：“但我想起一句話。”

李柏奚：“……”

楊助理：“你要當一輩子的懦夫，還是三秒鐘的英雄。”

李柏奚：“…………”

翌日早上，程平的臉色依舊平淡。

這平淡本身就意味著反常。

化妝時他一語不發(fā)。李柏奚幾次挑起話題，他都用兩三個字回答了。

李柏奚心道：完了。

程平昨晚一定聽見了。等等，也許他只是過于緊張？也許試鏡結(jié)束他就好了？

李柏奚心存僥幸，索性不提，反正此時也不適合提這事。

他只能更用心地化妝。雖然角色是混血兒，他卻沒有刻意強調(diào)混血感。程平的臉型已經(jīng)足夠立體，再使勁修容反而過猶不及。相反，他將工夫花在了減齡上。

顴骨、鼻翼兩側(cè)等彰顯實際年齡的位置，都被用心提亮，略帶侵略性的眼型也被柔化，一個纖細憂郁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