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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江何回頭看了看身后凌亂的被褥,擱心里誶張淙那顆七竅玲瓏心純屬病態。這王八玩意毛還沒長茂盛,管他倒是管得挺寬。但對上張淙那張臉,晏江何也不知是被什么魔鬼蛇神拿捏了,竟不得不老老實實胡謅:“八點多回來的。晚飯在醫院食堂吃了。”張淙緊接著說:“你在醫院還不夠忙的,食堂湊合那兩口根本不頂事兒?!?/br>晏江何以前就這樣,一旦忙起來,去醫院食堂吃飯窮糊弄,還不如點個卯?;蛘咚餍跃筒蝗チ?,擎等著加班回家,張淙主動從一堆冊子卷子里抽身,進廚房給他開小灶。但張淙現在不在家。可張淙說:“我給你叫個夜宵吧?這個時間了,給你弄點粥什么的,別的不好消化?!?/br>晏江何靜靜地看了會兒張淙,沒立刻說話。他想起晏濤下午問他的那句:“你這么做,值得嗎?”雖然事實真真切切,妄論是否值得,但如果非要他頂天立地,從胸腔嚎出一聲決心來。晏江何認為——張淙很值得。“還是你想吃面?”張淙又問晏江何,“但是面如果叫外賣的話,可能......”“哎?!标探螛妨耍2蛔〉卣f瞎話,“張淙淙,你說人是不是特別有意思。我剛認識你那會兒,打死我都想不到你能變成現在這樣。”張淙還在琢磨晏江何吃什么夜宵這個重大問題,忽然聽見扯淡有點反應不過來:“什么?”“我是說?!标探瓮曨l前又湊了湊,彎起眼角瞧張淙,“你太賢惠了?!?/br>張淙:“......”晏江何笑出兩聲動靜:“至于嗎?我自己不會訂夜宵?還用你隔那么老遠折騰?”“那你趕緊訂點兒?!睆堜炔]怎么松口,“你明天還用早起去醫院嗎?”“不用?!标探螄@了口氣,心服口服,“祖宗,我向你匯報行了吧。我明天上午呢,在家睡懶覺。下午去醫院集合,跟其他科室的同事一起下鄉。村里信號不好,但我會聯系你的。”“好。”張淙輕輕笑了下,“那你好好休息?!?/br>他啰嗦道:“別忘了粥?!?/br>“嗯。”晏江何掛了視頻,一口氣長長地嘆出來。他的指尖敲了敲手機殼,將手機撇床上,抓過晏美瞳戧了幾下毛。晏江何將貓頭戧出了個美好的炸毛發型,最后還是撈回手機,找到一家夜間小館,給自己點了一份清粥小菜當夜宵。晏江何咂摸咂摸,胃里的確是空。不過按照以往,這一頓他不可能吃。晏江何只要一想到,他要下單,開門,拿外賣,說謝謝,給好評,這一套下來就覺得麻煩。大晚上的不如犯懶。但他現在惹了這個麻煩。——這可能就是一個人過和兩個人過的區別吧。晏江何跟張淙交代是睡懶覺,但他第二天一早也沒睡多晚。晏江何八點不到就起床了。心里掛礙是一方面,他還是擔心周平楠和晏濤。但翻來覆去想了想,晏江何覺得要給爹媽留點時間消化,于是就沒再往家里打電話。另一方面,晏江何的確是有事要辦。他拎起先前摔壞的相框,出門換了塊玻璃。——張淙給他的畫不能總卷著,還是要漂漂亮亮地鑲起來擺好。晏江何又格外買了一個小相框,用來鑲張淙那筆精致的花體英文:“Iwasbornforyou.”晏江何鑲好,老臉皮厚比城墻,愣是不懂臊,竟將它當相片一樣立在了床頭柜上。折騰一大頓,晏江何又垂眼瞧在地上打滾的晏美瞳。他本來想給晏美瞳送周平楠那里呆一周,與晏來財作伴。但現在鬧成這般田地,晏江何只能將晏美瞳送去寵天下寄養,免得再招爹媽睹貓悶氣。希望他從鄉下回來的時候,晏濤和周平楠那頭能好過些,起碼別那么想不開。這樣太令他難受。晏江何又想,他或許需要再尋摸個借口,多推張淙幾天,不能讓張淙就這么回家。瑣事交雜,五指山一樣壓沉,但“人”生來如此,肩背要學會背負,只有這樣才能獲得。只有這樣,生活才會變得可愛。晏江何煩歸煩,醫生該盡的職責還是要盡。他吃過午飯就去了醫院,和醫療隊的其他醫生集合,一起坐院里預備的車去鄉下。今天早上出來就特別冷,這會兒下午了,也沒緩和到哪去。太陽懵著,杵天頂上活像個擺設。幾個醫生一起從院門口走出來,排隊上車。晏江何走在最后一個,邊走邊往脖子上繞圍巾。他還沒等上車,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救護車的嗚鳴聲。隨后救護車一個大拐彎停在了院門口,車門打開,胸外科的周醫生白大褂上沾著血,第一個從車里下來了。晏江何見狀立刻轉身跑過去。“哎,晏醫生?!庇腥嗽诮嘘探?。晏江何沒工夫答應,趕緊跑到周醫生那邊,他看見患者被人抬下來,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渾身都是血,胸口的位置插著一根鋼筋!傷患昏迷,狀況非常不好。“江河,來得正好,快來幫我!傷者必須立刻手術?!敝茚t生火急火燎地說。他說完又扭頭去交代接手的護士:“輕點抬他!”晏江何什么都沒問,掀了脖子上的圍巾就跟著跑。這種緊急事故,根本就沒有問的時間。“晏醫生,這邊要發車了?!绷硪活^有人喊。晏江何跑進門的時候扭頭大聲撂去一句:“你們先走吧,我晚點自己坐大巴車過去。”他喊完,趕緊跟上。周醫生急得一頭汗,問一旁的小護士:“李醫生現在在哪?”小護士:“李醫生現在在急診?!?/br>周醫生皺眉:“立刻做好手術準備。叫胸外能抽開身的醫生馬上集合,商量手術方案!”周醫生吩咐完,轉頭看晏江何:“江何,你得跟我進手術室?!?/br>“好?!标探蝿幼髀槔置攵疾桓业R。醫生說是救人,其實不過在搶命罷了?!搬t生”,他是世界上最急三火四的一種職業,永遠栽在倉促里,底盤卻穩如泰山。晏江何進手術室,一口氣窩了四個多小時才出來。他和周醫生都累得夠嗆,從手術室出來的一瞬間,仿佛涅槃重生了似的。傷患救過來了。但還要放重癥病房觀察幾天。幾個家屬包圍他倆又哭又笑,一通千恩萬謝,吵得晏江何頭暈目眩。一切都處理完,晏江何換好衣服要走,周醫生跟他一起出院門。“老周,你今晚還值班?”晏江何問。“嗯。”周醫生點點頭,“出來買點吃的?!?/br>周醫生:“你這是去車站?這么晚了還跑鄉下去,下午怎么不提出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