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5
手,托著自己的下巴,姿態還是與以往一樣的懶散。可他的神色里卻少了幾分漫不經心。李娟雅在袖下的雙手緊了緊,她右手的大拇指狠狠地劃過左手手背,劃出一道血痕,想以此讓自己鎮定下來。“太太……”她說,“太太,我還想要去念書。”說罷,李娟雅又去窺座上劉蟬的神情。劉蟬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他嘴角噙著的笑甚至連弧度都與方才一模一樣。“念書?”劉蟬重復了一遍李娟雅的請求。李娟雅在心里給自己打氣,“是的,太太。我想求您允許我去念書。南國的南城便有女子大學,我可以在那處求學。”劉蟬挑了挑眉。他既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只又變換姿勢,躺回靠椅上。那所女子大學,劉蟬也是略有耳聞,校風嚴謹,里面的女學生出身家庭除了南國里的高門外,基本都是進步派的子女,立場上倒是也與傅府相符。“為何你突然想念書了?”劉蟬笑瞇瞇地問,“是府上待膩味了?”李娟雅當然不敢這么回答。她上一次與劉蟬見面,早就見過劉蟬的陰晴不定。李娟雅立即搖頭,“不,太太,自然不是因為這!府上千好萬好,吃穿住行,無一不精巧,府上的太太們也對我友善照顧。我待著,比我的母家還好上數倍。”劉蟬拉長聲音“哦——”了一聲。聽不出他是滿意李娟雅這回答,還是不滿意。“那你是為何想去繼續念書的?”劉蟬又問。李娟雅看向劉蟬。其實李娟雅一直很怕直視劉蟬。劉蟬的目光,不同于傅芝鐘那樣有令人懼怕的壓迫。但于李娟雅而言,每當劉蟬將自己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她感到的是一陣詭秘的刀光劍影。無形之中,李娟雅感覺自己從里到外,什么心思都被看個明白,整個人被剝落個干凈。“太太……”李娟雅頓了頓。若是其他人,多半都是找些理由作答。可李娟雅不算聰明,卻也知道自己在劉蟬面前幾乎就是無所遁形。“太太,我想要一直念書。我自幼時的夢想,就是念書,學習那些先進的東西,去幫助需要救助的人,救助……救助那些乞人、窮人、殘人……”她說,她望著劉蟬。“如今入了府里。我亦知曉自己應當安分守己。這世道艱難,我的種種理想,不過就是癡念妄想……太太,我還是想要繼續念書,我想要念書——以后這人世間有哪處需要我的地方,我也能……也能站出來。”李娟雅說。劉蟬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他瞥向李娟雅,心中說無愕然,是不可能的。劉蟬也沒料想到,一個高門出身,豐衣足食,說話都輕聲細語,甚至不敢直視他的女子,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以后這人世間有哪處需要我的地方,我也能站出來。”劉蟬看進李娟雅的杏眼。李娟雅的眼睛有些橢圓,不是四夫人沈氏那樣俏麗的圓眼,也不是二夫人郭芙亦那樣英氣的鳳眼,她的眼睛要說有什么特色,其實也并無,就是比尋常人清麗一些。李娟雅的眼中沒了惴惴,沒了心驚膽戰,剩下的是一片坦誠,劉蟬望進去,是一地的干凈。劉蟬知道,她說的是真話。李娟雅心中,確實就是這樣想的。劉蟬暗自心道,也不知這李家如何教導的,居然教出了李娟雅這般的女子。劉蟬看著李娟雅走了會兒神。忽而陽光大閃,光線猝然大白,令劉蟬眼前空茫幾息——令人荒謬的,劉蟬竟在這猝白的陽光中,恍神覺得,他眼前的不是李娟雅,而是傅芝鐘。年少桀驁的傅芝鐘,想做道士降妖除魔的傅芝鐘,說要匡扶時間正義的傅芝鐘。幸而陽光也只大閃片晌,劉蟬恍惚少焉,光暈便歇了下去。劉蟬便回過了神,他重新盯著李娟雅,壓下自己心中紛雜的思緒。劉蟬仰唇笑道,“你的想法很好。值得稱贊。時人中,莫說女子,便是那些男子,都無你這般的抱負。”李娟雅面上飄過激動的緋紅。然而,下一刻,劉蟬又說,“可是我僅僅是個姨太,你要念書,找我——又能如何?”“我如何幫得了你呢?”他笑著反問李娟雅,語氣充滿惋惜,令人聽不出真假。李娟雅愣住了。她沒想到劉蟬會這樣說。這些天,李娟雅已經摸清了這傅府里究竟是誰當家——顯然就是劉蟬。可如今,劉蟬卻踢皮球,告訴她,他僅是個姨太,管不了這些。那她該去求誰?——大夫人郭芙亦嗎?——她應該去求她嗎?李娟雅心中惶惶,無措地望向劉蟬。而就在觀見座位上,劉蟬那巧笑倩兮的笑顏時,李娟雅心中的慌亂驟然散開。是了。這府里,除了劉蟬,她還能去求誰?“還求太太準許了,”李娟雅起身,向劉蟬行了蹲禮。那是姨太朝夫人行的禮節。“求太太允許——太太的恩情,我沒齒難忘。他日太太若需,我必結草以報。”李娟雅垂首彎腰,近乎半跪在地上。而劉蟬仿佛沒有看見李娟雅的行禮似的。他也不喊李娟雅起身。“你可知乞人中的‘采生折割’?”劉蟬話鋒一轉。李娟雅不敢起身,仍俯身行禮,“太太,我略有耳聞。”劉蟬注視著下面行禮不起的李娟雅,悠悠道,“采生折割,是謂乞人常用伎倆。慣常是抓捕幼童,以刀斧相削,致其殘疾或狀其人獸。或令殘童致街上博人同情,或令人獸于大眾前做珍奇異獸狀賣藝,以此博得賞錢。”“我幼時曾見過人狗。是以五六歲稚童,用針扎遍全身,使其失血淋漓,復殺狗,剝狗皮包童身上,令人血與狗血相聯,而后復又夾毛,粘于童兩頰、眼瞼與耳。”劉蟬說。“乞人以鐵鏈相拴,招搖過市,給路人稱道說,其狗會做筆墨。遂令狗童咬筆于紙上作畫,得賞錢萬貫。”劉蟬的語調輕飄,不見絲毫沉重,卻使李娟雅心底生寒,手腳發涼。邊上侍奉的小丫鬟,聽到這些,皆面色發白,目露不忍。“你可知那童與乞人最后如何?”劉蟬問李娟雅。李娟雅咬唇搖頭,“太太,我不知。”劉蟬輕笑,“冬時大雪,狗童凍死,那乞人又偷了稚兒,輾轉去了別處。”“你說你要幫那些需要救助的人,要幫這天下蒼生,要幫乞人要幫老者——我且問你,”劉蟬笑說,笑容脈脈又玩味,“這樣歹毒的蒼生,你也要救?”李娟雅默然。她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