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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院落。”“夫人?”立知秋很是驚訝,“那不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嗎?你怎的把我往其它風(fēng)向領(lǐng)去?”他們已經(jīng)走過那處無聲息的院子,明顯是要往其它地方去。仆役聞言,連忙打開手中的拜帖,再三確認(rèn)上面的字。“……大人可莫逗弄奴了,”仆役看清了‘六夫人’三字,“您要拜訪的是六太太啊!”立知秋皺著眉頭想了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恍然大悟,“噢!你說的夫人是沈家的啊!”仆役聽這位先生直呼夫人的出身,什么話也不敢說,只得陪笑。而立知秋還沒完。他本就是膽大包天、荒誕禮法的人。立知秋摸摸自己的下巴,似是后知后覺地感慨,“原來她還沒死啊!”語氣間還滿滿都是興味。仆役被嚇得直哆嗦,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縫起來。他低著頭,根本不敢抬頭去看這位大人。這位大人拿著傅先生親筆的拜帖上府,仆役就算是無太大文化,也懂得這么貴客的尊貴。仆役裝作什么都沒有聽見,“大人,那我繼續(xù)為您帶路了。”立知秋瞥了唯唯諾諾的仆役一眼,哦了聲。在知曉那處沉寂的院落并非劉蟬住處,而是沈璐之所后,立知秋便興致缺缺,不再打量。不在傅芝鐘、劉蟬,還有那些令立知秋感興趣的事面前,立知秋就總是一副倦怠懨懨的模樣。他的眼鏡后的圓眼耷拉下來,變成兩條無精打采的縫,嘴也是平平的,臉上沒點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傅芝鐘影響了他,他這無表情的模樣,看起來還挺正經(jīng)可靠。但可能立知秋的副官,最是知道這個才弱冠的年輕人有多惡劣。他可以窩在自己的座位上,雙腿相疊翹在桌子上,因為無聊,從早上到晚上,將一套又一套茶具跟投石頭似地擲在墻上——欣賞別人貢上來的茶具在墻上四分五裂,聽那些器皿嘩啦碎在地上的聲音。末了他還會懶洋洋地指著地上某些碎片,問自己副官,“這是哪家送的茶具?一聽這聲就是爛貨,給他們穿小鞋!”“穿最大號的小鞋!”立知秋一般會補充說。本性勤儉節(jié)約,心痛地看著滿地的碎屑,副官只能強忍斃掉自己這個麻煩長官的想法,面無表情地應(yīng)是。一路上,立知秋四處打量了一番傅府院內(nèi)。傅府修建得早,每個院落之間涇渭分明。不像現(xiàn)在許多院子學(xué)洋人講求互通,一個院與一個院幾乎都是獨立的。盡管這些院子各不相同——立知秋一路上路過三個大小不一,風(fēng)格也各異的院子,一個紅墻青瓦,一個白墻黑瓦,而另外一個則是灰墻灰瓦,還搞了些墻雕。但是它們?nèi)脊铝⒌厣㈤_,又完完全全地被封閉在傅府這個大院子里,誰都出去不了。立知秋推了推眼鏡。他隨著仆役正走上一條蜿蜒的石頭路。這條石頭路是傅府早早便修好的,年歲已深,或許比立知秋都要大許多歲數(shù)。路上的石頭已經(jīng)被人和雨水踩踏得光滑,一點兒也不硌腳。立知秋的布鞋踩上去,隔著柔軟的鞋墊,還感覺自己的腳心被按得有些舒服。立知秋埋著頭,看這些被自己的腳板心碾壓過的石頭。有些石頭還是有些尖頭,它們高高冒起,比其它石頭要高出一截。立知秋壞心眼地多踩了它們幾腳,要把它們踩矮一些。“那是誰?”突然,立知秋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皺著眉抬頭,目光直直地射向不遠處的長廊。那里正有個亭亭的女子帶著一個丫鬟望著他。那女子具體是什么樣子,立知秋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并無這么好。仆役也看過去。他定眼一看后答道,“回大人,那是七太太。”立知秋的臉上空白了兩三秒——七夫人?那是誰?傅爺?shù)母蹈锩嬗羞@號人嗎?他從來不記人,尤其是無用無趣的人和蠢人。立知秋冥思苦想片刻后,還是沒什么頭緒。他又看了一眼那個搖搖朦朧的女子,只得作罷。算了,總歸不是什么要緊的人。立知秋想,如果是要緊的人,他肯定會記住的。于是立知秋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下各異的石頭,繼續(xù)自己的踩石大業(yè)。他踩石頭踩得樂在其中。世間絕大多數(shù)世人覺得有趣的事,立知秋噴之以鼻,說無聊之極;而世間絕大多數(shù)人覺得無趣的事,立知秋卻興致勃勃,玩得順手。立知秋剛剛給他每一塊踩過的石頭編了一個名字,小一、小二……這樣的名字。他打算等會兒離開原路返回時,他要再這么踩一遍石子路,試試自己能不能準(zhǔn)確地喊出這些石頭的名字。如果自己記得,那他就是最強的人。立知秋在心里興高采烈地想,提前把自己的獎項預(yù)設(shè)一下。而沉迷于踩石頭的立知秋不知道,旁邊的長廊上,李娟雅正停下腳步盯著他發(fā)愣。她本來是要去四太太院里做客的。“……那家公子是何許人?”李娟雅輕聲問小魚。小魚回答,“太太,那是立先生,奴婢只知曉這位先生本事通天、博學(xué)多才、神機妙算。”本事通天、博學(xué)多才、神機妙算。李娟雅默念了一遍這三個詞。李娟雅又問,“如今年歲多少,你可知?”“乃是弱冠,太太。”小魚答。弱冠……李娟雅垂下眼,在心里小心翼翼地想——那是與她相配的年齡。小魚答完,偷偷去看李娟雅臉上的神情,“太太,怎么了?”李娟雅面上的怔然緩和,她笑了笑,“無事,不過是乍看到陌生男子,有些好奇罷了。”她說著,還打趣了自己一句,“瞧我這樣子,跟媒婆問八字似的。”小魚也跟著笑了起來。主仆二人遂繼續(xù)在長廊上走。走了幾步快走到一處假山背后,要看不到那條石頭路時,李娟雅悄悄回頭看了一眼立知秋的方向。她與那位“立先生”是背向而行,此時他已經(jīng)遠走,李娟雅快要看不見他欣長的身影了。他修長、清瘦,然而他的手很大,腿也很長,臉上帶著一副眼鏡,看著很斯文。他也許是看了很多書的人。李娟雅想。李娟雅轉(zhuǎn)回頭,她感覺他藏藍色長袍的衣角在她的眼中,那片衣角輕輕拂起了,又落下了。貓與人(四)三十四.果然如傅芝鐘所說,立知秋和劉菊方確實是相處得頗為有趣。被丫鬟們壓著梳了個中分,胸前別了個蝴蝶結(jié)領(lǐng)帶的劉菊方,它端坐在位置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