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傷，倒更像是，自己造出來的。

華兒素來怕疼，平常練功破點(diǎn)油皮，都要纏著她說上好半天。可如今為了一個(gè)妖，竟對自己這般心狠。

“父君打算怎么做？”容嫣抬起頭來，話中帶上幾分殺氣騰騰，“不如讓嫣兒下界去，親手殺了那個(gè)蠱惑太子的妖狐，以挽回仙族在六界的顏面。”

“不必了。為父已燃起轉(zhuǎn)魂香，待香燃盡后，他會(huì)醒來。”仙帝寒聲道，“等著吧，聽聽這孽障還有什么話說。至于狐妖，牧靈已奉令下界，將狐妖捉回九重天來，待你弟弟醒后，再交給他親手處決。”

容嫣低頭不語，重新替床上昏睡的男子蓋好云被，表情看似平靜，掩在被中的手卻微微顫抖起來。

“嫣兒，”仙帝一直在觀察她的反應(yīng)，自然注意到了這細(xì)微的變化，于是亦在床畔坐下，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問道：“你是不是覺得，為父太心狠了？”

“怎么會(huì)？嫣兒知道，您是為他好。”容嫣毫不猶豫道，“父君做的決定，從來不會(huì)有錯(cuò)。”

“女子一沾上情字，往往容易變得愚蠢。”仙帝意味深長道，“嫣兒，為父不希望你也如此。”

容嫣低聲道：“女兒明白。”

“或許是為父多心了，只是情之一字，從來是個(gè)殺人的字，你不得不防。”仙帝轉(zhuǎn)頭看著香爐內(nèi)將要燃盡的轉(zhuǎn)魂香，“所以凡欲成大事者，修無情道，是最好的。但也正因如此，凡是修無情道者，若不能為我們所用，那就斷斷留不得了。”

女子知道他所指是誰，心間不由滑過些許不忍。那個(gè)叫昭崖的仙官傷勢甚重，至今還被困在玄霄殿中的陣法之內(nèi)，毫無轉(zhuǎn)醒的跡象。

興許，他再也沒機(jī)會(huì)醒過來了。

“昭崖到底是神尊親自選入太始殿的。”容嫣遲疑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道，“若他就此消失了，神尊或許會(huì)起疑心。”

“不是或許，是一定。”仙帝斷然道，“所以，你要記住，那兩個(gè)被派下界去復(fù)核的仙官，都是為除妖而殉道，他們根本沒來得及回到九重天，便被狐王手下的殘余妖部所害，死在了妖林中。”

“可……”

“天規(guī)是如何規(guī)定的，嫣兒，你不是不清楚。”仙帝打斷道，“放走擾亂六界秩序的大妖，是足以剔骨貶凡的重罪，若神尊知道了，華兒的下場不堪設(shè)想。不過，只要狐妖一死，你弟弟這劫就算渡完了，縱使神尊再有所察覺，也無話可說。”

容嫣垂下眼簾。

“想達(dá)到目的，就不能心慈手軟。”仙帝沉聲道，“要怪，就怪他知道得太多了。去吧。”

容嫣心尖一顫，知道這聲“去吧”，是要她去動(dòng)手的意思。

身為仙族的帝姬，容嫣生來即被教導(dǎo)絕對順從，無論何時(shí)，都不能忤逆父君的意思，是以縱然心中存疑，也不能不照做。玉簪尚在手中，容嫣正要起身，卻忽覺一個(gè)微弱的力道，拉住了她垂在床畔的手。

“華兒，”她驚喜轉(zhuǎn)身，撲過去道，“華兒你醒了。”

“長姐，”云床上的男子緩緩睜開眼睛，夢囈般痛苦叫了一聲，“長姐，我在……”

話說一半，他才瞧見床邊不止容嫣，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角虛汗如瀑，片刻后，才囁嚅道：“父君。”

仙帝面無表情，走上前來：“醒了？”

眼見事情敗露，遙華不顧傷重，掙扎著下了床，在仙帝腳邊跪下來，叩頭道：“父君，求父君成全！”

原本，他打算趁亂服下妖族秘制的食腐丹，在父君面前詐死，等尸身葬入歸墟之后，再由重歡啟出棺木，帶他遠(yuǎn)走高飛。可惜，自己最終，也沒能瞞過父君的眼睛。

“華兒，”仙帝俯下身，憐愛般摸了摸他的發(fā)頂，“你是為父唯一的兒子，為父怎會(huì)不成全你？”

遙華猛然抬起頭來，眸中已蓄滿淚水，顯然欣喜若狂。

然而下一句話，卻再度讓他如墜冰窟。

“為父老了，也累了，等再過個(gè)幾百年，這仙帝之位，一定是你的。”那只枯朽的手仍舊不住撫摸著，“龍族的二公主很不錯(cuò)，適合做你的仙后，為父會(huì)找個(gè)機(jī)會(huì)，替你向龍王求娶，到那時(shí)……”

遙華猛地往后一仰頭，倒退了幾步，搖頭道：“不可能，我不會(huì)娶什么龍族公主。我只要重歡，我只要他。”

“什么重歡？”仙帝的手僵在半空中，緩緩收回，失望道：“奈何橋上那碗孟婆湯，你為什么沒有喝？”

“我沒有喝，因?yàn)槲也幌胪！边b華激烈爭辯道，“在凡間那幾十年，是我這一生最快活的時(shí)光。而這一切，都是他給我的，若一定要我忘了他，還不如讓我再也不要醒來！”

“胡說，”仙帝也動(dòng)了氣，“難道在白玉京的日子，你過得不快活嗎？”

“快活？”遙華忽然放聲大笑起來，“這樣養(yǎng)尊處優(yōu)，六界朝拜的日子，父君自然可以過得很好！”

他嘲弄道：“先前你說你思念母后，自她去后，便時(shí)時(shí)祭掃，日日懷想。我以前不懂可現(xiàn)在才知道，那都只是做給外人看的！你最愛的，始終只有你和你的帝位！可我與你不同，我……”

“啪”一聲脆響，那是容嫣一巴掌直接扇在了遙華臉上，女子憤怒呵斥道：“跪下！有你這么對父君說話的嗎？”

遙華依言跪下，臉上頂著鮮紅的指印，卻無半分悔改之意。

“華兒，你糊涂。”仙帝嘆息道，“竟拿一介妖物與你母后相提并論，看來，他的確將你蠱惑得不清。也罷，等那狐妖死了，妖術(shù)自然解開，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

“若父君一定要?dú)⒅貧g，”男子膝行上前，忽然奪過仙帝腰間佩劍，閃電般橫在脖頸上，高仰起頭，“便先殺了我吧。”

“哐當(dāng)”一聲，重劍掉落在地，遙華揮臂掙扎，卻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喉嚨，提懸到半空中。

“不是為父要?dú)⑺毕傻劾淅涞溃岸悄悖H手殺了他。”

突然，殿外傳來低而細(xì)微的冷笑。容嫣正暗自揪心，被驚了一跳，忙向聲源處看去，只見昭崖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正冷冷注視著這父子反目的精彩一幕。

“你笑什么？”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在凡界，是人人都懂的道理。”昭崖慢慢爬起來，盤膝而坐，抹干唇畔橫流的鮮血，橫眉冷對道：“我笑仙帝，枉為六界至尊；笑帝子，生而為仙卻為情所困；笑你，整日活在假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