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的第一步，不知是否老天眷顧，竟誤打誤撞選了這么個日子。

陸戟勾唇冷笑，眼底一片蒼蕪。臨近祠堂時(shí)，到底是整肅面容，收拾好心情，準(zhǔn)備與暌違一載的母親相見。

卻在門口停了下來。

里面有人。

堂屋那邊散場后，虞小滿便回到祠堂，搬了塊蒲團(tuán)到陸戟母親的靈位跟前，端正跪下。

方才略有驚險(xiǎn)的一幕仍讓他心神不寧，待在這兒，反倒能平靜一些。

他不曉得陸戟什么時(shí)候來，被陸老爺叫住說話，想來不會很快。于是虞小滿趁四下無人同陸戟的母親說話：“伯母，我暫且稱您為伯母，可以嗎？”

“我是陸戟的……妻子，他親口承認(rèn)的。”

“不過拖到今日才來見您，是我的錯，待會兒他來了，您千萬不要怪他，怪我就好了?！?/br>
“這些糕點(diǎn)瓜果您可還喜歡？比起辛香咸辣，陸郎格外嗜甜，想著母子同心，您必定也喜歡甜口吧？”

“感謝您的悉心教導(dǎo)，陸郎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說到這里，虞小滿停頓片刻，再開口時(shí)，聲音里帶了些許笑意：“他會在落雨的時(shí)候?yàn)槲覔蝹?，在起風(fēng)的時(shí)候?yàn)槲疑w被，在我睡著的時(shí)候?qū)⑽冶宪浰?，教我騎馬，為我梳頭，給我夾喜歡的菜包子，犯了錯會低聲下氣任我懲罰……還會在我惶恐不安的時(shí)候牽住我的手。”

“最重要的是，他曾救過我的命?！?/br>
“他是個這樣好的人，所以……”

虞小滿凝望著牌位，而后雙掌撐地，躬腰深深磕下頭去。

“所以，若有在天之靈，拜托您求求各路神仙照拂他，護(hù)著他，別再讓他受苦。”

“我虞小滿，愿以余下兩百多年壽命換他一世安穩(wěn)，今后所走之路皆是坦途，所遇困難都可迎刃化解，從此平安喜樂，順?biāo)鞜o憂?！?/br>
27第27章

不枉·余酲

字?jǐn)?shù)：4260

更新時(shí)間：2020-05-1020:13:00

夜里，陸戟亥時(shí)才回院。

進(jìn)屋時(shí)身上沾了焚香的煙味，虞小滿遞上熱茶，陸戟接過，低頭抿兩口，復(fù)又抬眼，隔著氤氳水汽看他。

虞小滿摸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

陸戟又抿一口，說：“沒有。”

虞小滿不信，跑到鏡前左右端詳，確實(shí)干干凈凈與平時(shí)無異，帶著疑惑返回來，坐在桌邊盯陸戟猛瞧。

弄得陸戟渾身不自在，喝完將茶盞放在桌上，問：“為何一直看我？”

虞小滿雙手捧腮，咧嘴憨笑：“你好看呀。”

熄了燈，兩人并排躺在床上。

今日太晚，沒有行那事，虞小滿心里打了會兒鼓，窸窸窣窣把手從袖筒里伸出來，在衾被下拉住陸戟的手。

他曉得陸戟沒睡，聲音還是壓得很低：“這次陸鉞那家伙犯渾，你別同他一般見識?！?/br>
“嗯?！标戧獞?yīng)了一聲，而后問，“嚇著你了？”

虞小滿說：“哪兒能啊，我膽子大得很，況且……我還有你護(hù)著呢?！?/br>
思及堂屋事發(fā)的剎那，陸戟第一反應(yīng)便是將他護(hù)到身后，虞小滿心灌了蜜似的甜。

這回陸戟沒應(yīng)聲，只回握住他。

想著今日乃陸戟生母忌日，又發(fā)生那種事，定然郁郁寡歡，虞小滿感同身受地握緊了陸戟的手。

再度開口時(shí)，陸戟換了個話題：“你家中可還有什么人？”

在陸戟面前用不著假扮虞夢柳，虞小滿便如實(shí)道：“我自打出生便無父無母，只有一個jiejie?！?/br>
“jiejie一定很疼你?！标戧f。

“那可不，jiejie待我極好。”說到璧月，虞小滿忍不住彎起唇角，“我要來京城，她嘴上說著不允，還說要同我斷交，待我到了這邊，又三天兩頭給我傳信，叫我回海……回家看看?！?/br>
說到后半段，虞小滿才覺這話令人起疑，補(bǔ)了句：“代嫁是我自個兒拿的主意，她自然是不允的?！?/br>
陸戟：“嗯。”

虞小滿不曉得陸戟為何問這個，亦不知他在想什么，思來想去，往中間挪了挪，盡量挨著他。

伯母在世的時(shí)候一定也很疼你吧？虞小滿想，現(xiàn)在有我疼你了，他們傷你一分，我就疼你十分。

所以，不要難過了，好不好？

都說一葉知秋，虞小滿真正意識到秋天來了，卻是因?yàn)樾〖仔∫业姆闯Ｅe動。

隨著氣溫與水溫驟降，鯉魚不愛在水中覓食，改往泥里拱，這天虞小滿在岸邊叫了好幾聲，兩條魚兒才不情不愿地游上來，抖抖索索地喊冷。

“再過一陣該支炭盆了，”虞小滿提議，“我同陸郎說一聲，弄只大缸，把你倆移到屋里去？”

小甲：“不了不了，還是待在池塘里幕天席地自在?！?/br>
小乙：“一口一個‘陸郎’，怕是這個秋天還沒過，你就該把我倆忘光了?！?/br>
虞小滿辯解：“大家都是魚，我哪能把你倆忘了啊。”

“這年頭魚都能和人春宵幾度了，還有什么不可能的?！?/br>
“好了傷疤忘了疼，小心腿岔開久了變不回魚尾?！?/br>
“這、這兩碼事?！庇菪M忙下水化出尾鰭，臉紅得堪比小甲身上的紅紋，“再說，陸郎體貼得很，做那事別提多、多快活了。”

兩條鯉魚：“噫——”

用璧月jiejie的話說，虞小滿這行為就是胳膊肘往外拐，滿腦子臭男人。

說是這么說，小甲和小乙還是把來自東海的口信及時(shí)傳達(dá)給了虞小滿，聽罷虞小滿在水里泡了半個時(shí)辰，用來琢磨其意。

前些日子璧月jiejie游了趟南海，在南方族人的引見下見了那邊的長老，得到一條與東海長者口中截然不同的法子。

虞小滿念念有詞：“逼出元丹，壽命折損，便是死人也能救活……”

小甲這會兒不怕冷了，在水里撲騰：“你可別犯傻，我們想要元丹都不知去哪兒尋，你上趕著把它吐出來？”

小乙也著急：“就算有三百年壽命，也經(jīng)不住這么折損呀，定然還有其他法子！”

虞小滿搖頭：“璧月jiejie既然告訴了我，必是打聽清楚了。可我連元丹在身體何處都不曉得，如何將它吐出來？”

兩條小鯉魚聞言松了口氣：“不曉得就好?！?/br>
想必璧月便是因?yàn)榍宄粫缘萌绾螌⒃け瞥鲶w外，才敢告知他這事，好讓他趁早斷了念想。

又念了幾遍“誠則泣淚成珠”，虞小滿總覺得這句與方才得到的消息有關(guān)聯(lián)，鮫珠與元丹必不是同一件東西。

可究竟有何關(guān)聯(lián)，一時(shí)半會兒又理不清，急得虞小滿又揪了兩片鱗。

陸家近來正值多事之秋，單與劉家那門親事就費(fèi)了好大功夫才平息。

陸老爺提著陸鉞的耳朵數(shù)度登門賠禮，陸戟作為兄長也跟著吃了幾回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