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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也不抬地突然說:“剛才你那個朋友好像有點眼熟。”收拾筷子的手頓了頓,伏城抬頭看她。仿佛只是隨口一說,伏曉從手機上抬起眼:“我是不是見過他?”默了默,伏城:“嗯,他是卓桓。姐,你還記得么。”“羅格318的那個調查負責人?”“對。”“果然是他啊。”五年前羅格318空難剛發生后,卓桓就進了調查組。那時他還不是調查組的負責人,那時遇難者家屬還沉浸在悲痛中沒有心情去管事故調查的事。但是等到后來,慢慢的,他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關注這起空難的后續,也就認識了那個負責事故調查的卓桓。伏曉還記得,兩年前NTSB召開新聞發布會。當時她在澳大利亞出差,實在騰不出時間,就讓伏城一個人去了現場。當時誰都不知道,這次的新聞發布會是宣布不再打撈羅格318,停止調查。事后知道這件事,伏曉震驚痛苦之余,還沒來得及多傷感,就收到部隊的消息,伏城發病了。伏曉:“兩年前NTSB宣布不再打撈飛機殘骸的發布會,就是他做發言人的吧。”伏城驚訝地問:“你還記得?”伏曉笑道:“怎么不記得。你不是很討厭他的么,阿城。”沉默良久,伏城反問:“有嗎?”伏曉:“怎么沒有。以前每次我難過痛苦的時候,你就安慰我說,爸媽的那起空難有個特別厲害的人在查,如果是他,就一定能查出來。但是那次發布會后,你就再也沒跟我提過那個人的名字。那個人不就是卓桓么。”放下碗筷,伏城望著自己的jiejie,心中閃過無數畫面。最后,他坐了下來:“對,我那個時候確實對他很失望。其實我知道不是他的問題,放棄打撈這件事肯定不是他一個人決定的,這是美國官方、航空公司、飛機制造商一起做出的決定,而且事實上,理智上說,想打撈出羅格318真的太難了。”事情過去這么久,人總是要繼續生活的,伏曉也看開了。不像五年前幾乎無法提那起空難,現在她雖然難受,卻能說出口:“嗯,可是知道和理解是一回事,真的不想就那樣放棄,再也不管。”看著jiejie傷心又無奈的表情,伏城道:“姐,其實或許還有機會。”“什么?”“卓老師……就是卓桓,他還在撈羅格318。”伏曉錯愕地睜大了眼,嘴唇也微微張開。伏城捏緊了手指:“其實,他一直都沒有不管過,他一直在意那起空難。所以,他也一直在私下花錢,打撈它。”一個晚上,伏曉聽著自家弟弟說著過去一年內發生的事。她這才知道,原來除了他們這些遇難者家屬,還有人沒有放棄過羅格318。她聽著伏城輕聲地說一年前自己被調任進入UAAG,和卓桓等人一起聯手調查各種空難事故,然后知道卓桓從沒放棄過羅格318,甚至為了打撈這架飛機,他近乎破產。望著弟弟溫和平靜的臉龐,伏曉的心動了動,她好像意識到了什么。伏曉:“阿城,我以為你一直很討厭這個卓桓。”聲音停住,過了許久,伏城回答道:“嗯。因為對他抱有太多的期待和信任,所以當卓老師突然宣布不再打撈羅格318了,我有點難過。理智告訴我這件事和他沒關系,但我就是忍不住地怪他。不過后來我知道,我誤會卓老師了,他比我想象得更值得人尊敬。”定定地看著伏城,半晌后,伏曉笑道:“阿城,你好像很喜歡他的樣子。”伏城愣住,過了幾秒,他站起身:“姐,我去洗碗。”“好。”一邊洗碗,伏城閉上了眼,眼前浮現起兩年前。他拿著遇難者家屬的入場證,站在人群的最后。照相機咔嚓作響,閃光燈將會議廳照亮得如同白晝。他的心懸在了嗓子眼,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胸腔里震得發慌。每一個來到發布會的遇難者家屬都意識到,三年后的今天,NTSB的這起新聞發布會上一定會發生什么。也注定了會發生什么。然后,那個男人冰冷到近乎冷酷的聲音,透過音響,傳到在場所有人的耳中。“我宣布,2019年6月13日,羅格航空318航班事故,停止一切調查。”呼吸在那一刻終止了。會場里響起痛哭聲、吶喊聲。血液凝固,刺骨寒冷的失望和不信讓伏城如墜冰窖。腦海里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他拼盡全力地掰開人群,想要親眼看到那個人,想要去驗證不是那個人說的放棄調查。然而當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終于穿過擁擠的人群看到那個男人的第一眼時,就停下了。這是他第一次這么近的,看著卓桓。清冷淡漠的眼眸隨意地掃了他一眼,并沒有一秒的停留。卓桓的眼中全是煩躁和不耐,這吵雜的環境和記者們連珠炮似的問題,讓他修長的眉毛皺成死死一團。手指插進短發中,終于,卓桓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他扯下脖子上掛著的調查組證件,砸在桌上,大步離去。他走時,正好從伏城身旁經過。伏城緩慢地抬起頭,看著這個男人忍著眼中的煩躁和戾氣,一步步走近,再一步步再走遠。然后,NTSB的發言人站了起來,說:“目前已經終止調查,所有調查員從這一刻起退出羅格318調查組,包括調查組的負責人Patrick先生。還有什么問題可以問我。”就像明知道不該懷疑老師,但他忍不住,他是個讓人惡心又陰暗的人,他不止一次惡毒地懷疑過,是老師綁架飛機自殺了。就像明知道卓桓不該為這起空難負責,他不是空難的造成者。可是,那是卓桓。為什么,就是卓桓?曾經將所有的希望支撐在這個人的身上,三年來每一次絕望崩潰時就會在心里想起這個人的名字,然后懷抱著勇氣再活下去。他把無盡的希望堆砌成塔,心底碎裂的廢墟是那一塊塊鋪成高塔的基石,支撐著他熬過這1095天。那一刻,希望灌注成一把尖銳冰冷的利劍,刺穿了他的心,刺得他血rou模糊,粉身碎骨。信仰徹底崩塌。閉上眼,伏城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時,他關上了水龍頭。趙醫生說讓他去找心理醫生,心病還須心藥醫,只有徹底從那起空難里走出來,他才能痊愈。但是其實根本不用找心理醫生,他一直知道自己在愧疚什么,在逃避什么。“阿城。”伏城轉過身,只見伏曉站在廚房的門邊,問他:“家里的網怎么斷了,你會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