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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夫雖然年紀輕,但是資歷很深,方圓幾個縣都知道他。也有經(jīng)他的手治好的女病人對他芳心暗許,然而據(jù)他自己說,他已經(jīng)婚配。因為內(nèi)人因為得了罕見的病,不能見日光,所以也就沒人看見過她。他本是從來不在夜間出診,奈何這一次,鄰家有個小女孩在夜里突發(fā)麻疹,他這才收治了進來。小女孩只覺得自己在病中失去意識的時候,忽然聞到了一股非常好聞的香氣。不是藥香,也不是香料,是一種從未聞到過、百花都不可比擬的香氣。這香氣的主人用一只涼涼的手放在她的頭上,高燒似乎就好了大半。在夢里,也能聽到祿大夫與那人的交談。只是那聲音雖然非常柔和,卻的確是個男聲。努力睜開一縫眼睛,似乎能看到是個一身白衣的男人,和大夫?qū)ψ跓粝隆?/br>只能看見他秀麗的身形。他的頭發(fā)很長,一直垂到腰際。并且是罕見的月光般的白色。病好之后,小女孩總是記掛著病中見過的這個人,之后也時常纏磨著大夫,在他家里四處找探,卻怎么也沒有找到過那個人。“你在找什么呢?”大夫問她話時,她就害羞地牽著裙擺不說話。大夫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問道:“是在找一位好看的哥哥嗎?”抬起頭,又低下頭牽著衣擺,女孩子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嗯……祿大夫很小氣,不讓哥哥出來見我。”“我們拉鉤約定吧。等到年節(jié)的時候,那位哥哥就會出來見你了。到時候,還會給你送禮物。”小女孩子認真地跟大夫拉鉤打了賭,只是還沒有到年節(jié),她就隨父母離開了沔江。直到過了十五年,小女孩子長成了大姑娘,結(jié)婚生了子,她才又回了沔江。還記得當年的那位大夫,不過別人說他已經(jīng)搬了家,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留下的傳言,除了他那精湛的醫(yī)術(shù),還有他仿佛不會衰老的容貌。又是一年的年節(jié),當年的小女孩抱著和自己那年一般大的孩子,坐船參加了一年一度的花船年會。四處都是花燈、煙火、戴著面具的人在燈下猜著燈上的燈謎。帶著孩子穿梭在彩燈中時,看到了一個戴著獅子面具的人。他的身后垂著長長的白發(fā),也許是假發(fā)吧,不過她還是多看了兩眼。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年紀很輕,至多二十歲的樣子,比他稍矮一些,正端著一碗豆粉糍粑,用竹簽戳了一個往他嘴邊遞。熱鬧的燈會中,舉止親密的兩個男子也引起不了旁人太多的注意,但是女孩子專注地看著他們。那白發(fā)的男人掀起了自己的面具扣在頭上,咬住了糍粑吃了下去。“好吃嗎?”“挺好吃的。”那面具下的臉非常清秀,特別是一雙幽黑的眼睛,被注視的時候,就像是面對著一個深潭。“是她啊,我記得。”那秀麗的男子對女孩緩緩展開了一個微笑,看著她牽著的孩子說:“你的孩子都這么大了……跟你小時候真像。”女孩子吃驚地看著他們,想說什么,又沒說。另一個男人有點嗔怪的說:“當時我還跟這孩子說要你給她送禮物的呢……”“啊,也沒別的,這個給你吧。”看著他從腰間解下來一個香囊,遞到了女孩子手里。他們對著她眨眨眼睛,獅子面具從頭上放了下來,他們牽著手,只一晃就融入了身后嘈雜的人流中。站在花燈下,女孩子捏著手里的香囊,有了一瞬間的恍惚。他們是人?還是妖精?……就算是妖精,也是對人好的那類妖精吧。身邊的孩子扯著她的裙擺要吃糖,這才看見手里握著的香囊,緞面上是密密的蝴蝶刺繡。第34章結(jié)局黃昏時節(jié),醫(yī)館送走了最后一位求醫(yī)人。這處宅子是新置辦的,布置都很新。偌大的后院里,花坪上種著各色花卉。桑枝挪開了水井上蓋著的木板,汲了一桶水出來,用木斗細心地澆花。天際變成了瑰麗的幽藍色,正是五月,難得的一連好幾天晴日,但也許接下來就會是連綿的梅雨。當初置辦宅子的時候也想著要選一處有更大水域的地方,但是他說水井就夠了。水井中,傳來水流涌動的聲音。回過頭去看,就發(fā)現(xiàn)他坐在井沿上。“你來了?那幫我來澆花。”他走過來,接過桑枝手里的木斗。他的手帶著井水的涼意。“很累了吧?你先回去歇息吧。”他這么說著。“照看花就是在歇息啊。”打理好花園,天也完全黑了下來。只有晚上是能和他共枕而眠的……白天時,他只能一個人待在黑暗的水底。點起油燈,桑枝拿出一封信箋,指指信封后的山茶花押給他看:“是阿椿寄來的。”他微微笑了起來:“還是他勤快,不像九龍。”“那是因為九龍的字難看,不好意思寫信。”話說出口,兩人都笑了。看著他在燈下靜靜的讀信,真覺得有種他會隨時長出翅膀的錯覺。桑枝問他:“怎么樣,我們要不要回去一趟?”“再說吧。”他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把信紙折上放回了信封。桑枝點點頭,吹滅了油燈……知道他為什么不愿意回去。拉上簾子,撫摸著他冰冷的身軀……希望自己能夠溫暖他。“那個重病患,今天還是去世了么?”他問著桑枝。“嗯。很可惜。”他撫摸著桑枝的鬢發(fā):“別太難過。”“你看到他的靈魂了?”“蝴蝶在水里游動的時候,和在地面上飛舞有些不同,渾身灑落幽藍色的軌跡。”“聽起來很漂亮。”“是很漂亮,比銀河更美。”那樣的美景,作為人類的自己無論如何是看不見的吧。瑤芝已死,現(xiàn)在只有小薊。曾經(jīng)在水邊,那樣無助地以為他會永遠離開自己的時候,看見那滿潭層層暈染開的血色……蝴蝶的哀嚎聲至今仍不絕于耳。他隨之從潭中走出,渾身沾滿鮮血。頭發(fā)和皮膚也變成了白色。他成為了新的瑤芝。他終是為自己手染了鮮血……他毀掉了信仰,毀掉了因果,只為了能夠和自己在一起。桑枝靜靜地抱上了他的脖子……知道為了這份陪伴,自己說不定也會付出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