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殺了他。”

氣血騰地翻涌起來，江未好幾次深呼吸，才壓下心頭怒意，“收回去。

我知道你只是氣話?！?/br>
“早就想了。”

李無恙微微歪著頭，語氣漠然，卻又夾雜著一絲得意，“他嚇?biāo)懒耍前伞?/br>
哥哥告訴他，下回就，不止了?！?/br>
江未腦海中登時一陣嗡鳴，他臉上血色盡褪，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個少年，一瞬間忽然意識到了昨天那場驚心動魄的實(shí)際緣由，他的身體開始顫栗，指尖抖個不停，就連聲音也有些破碎了，“所以昨天，你，是，故意的？”震驚、恐懼、失望、痛心。

都在他眼里。

李無恙已經(jīng)許久沒見到他這樣的神情了，他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不安地抓了抓被子，舔了舔嘴唇，“……不是。

我只是，生氣。

他親你?！?/br>
“……他親我？親我這有什么問題嗎？親我，就是你往我們身上撞的理由？！”李無恙急急反駁：“不是的，我看好了，不會撞到，哥哥！”江未感覺陷入了一片混亂，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牽扯到這地步了，似乎還有些什么被搞混了漏掉了，可過分激動的情緒，讓他根本無法分辨無法理清，那個少年理所當(dāng)然、毫不知錯、讓人無法與之交流的態(tài)度，讓他生氣得幾乎喘不上氣——“……這是重點(diǎn)嗎？重點(diǎn)是你因?yàn)橐粋€莫名其妙的理由開車想撞人想害人想殺人！撞我或者撞他難道有區(qū)別嗎？”當(dāng)然有區(qū)別！鄭北陽永遠(yuǎn)消失才好，可是永遠(yuǎn)不會傷害哥哥。

他在心里焦急地大喊著，可是看著哥哥這樣生氣的樣子，他終于知道這永遠(yuǎn)都不能說出來的。

其實(shí)本來一點(diǎn)也不想讓哥哥知道的。

可是有些話已經(jīng)說出口了。

他死死地抓著被子，手掌攥緊，泛青的骨節(jié)似乎泄露了他的一點(diǎn)慌張，他絞盡腦汁想著一定要說些什么，一定要解釋，不然——他沉默得太久了，但沉默與否都無所謂了。

早在李無恙幼年，江未就察覺他性格里有一些不受控的東西，他也做過一些過激的事情，可也就僅限于那些了。

大多情況下，他都是理智的，懂事的。

這么多年走過來，江未總覺得，那些不受控的東西即使存在，也可以通過后天的努力去規(guī)避。

他孤冷、自閉、懵懂，他用錯誤的方式解決問題，他為達(dá)到目的偏激行事；他帶他看書、給他講故事，他解釋、勸告、叮囑，讓他自省、聽他承諾、并不縱容。

李無恙做過錯事，可也平平安安、規(guī)規(guī)矩矩長大到現(xiàn)在，聽話懂事、禮貌待人，也并不跋扈、行惡，自己不過陪伴了他那么短短幾年，可其實(shí)也厚著臉皮偷偷驕傲過的。

這么多年里，李無恙帶給他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并不亞于他在學(xué)業(yè)上取得的成績。

可是，這也僅僅是他自以為罷了——“算了。

你大概早就忘記我給你說的話了吧?！?/br>
他有些疲憊地挎下了肩膀，轉(zhuǎn)過身——“是哥哥先，撒謊的！”身后傳來一聲有些痛苦的低吼。

第39章

江未身形一僵。

李無恙感覺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可以挽救的點(diǎn)，著急又不連貫地說：“你教我，不撒謊。

可你自己，也沒做到。

你騙我，你，說話不算數(shù)?！?/br>
“你以前，不給他親的。

你答應(yīng)我的，不給他親的，不和他，在一起的?！?/br>
江未混亂的腦子想不明白，這和他們討論的有什么關(guān)系嗎？可他不受控地就開始想，拼命地想，努力地想，始終沒有想到自己這么答應(yīng)過。

他盯著雪白的墻壁，說：“我沒有這么答應(yīng)你?！?/br>
“你答應(yīng)的。

他想親你，又說想和你在一起，我聽見，看見。

“我問你，你說不和他，在一起?！?/br>
江未終于想起來了。

鄭北陽也就對他表白過兩次心意。

那一年李無恙還小，當(dāng)時他是問了什么吧。

可過去那么久了，他記得最清楚的，是當(dāng)時給他最大沖擊力的事情，他記得鄭北陽最初的表白，記得隔一天說的三年之約，記得他的語氣，他的表情，還有自己的心情。

可他沒有記得和李無恙具體說了些什么。

但他可以確定的是——“是嗎？可能我的確和你說過我不會和他在一起。

但并不是因?yàn)榇饝?yīng)了你，而是因?yàn)槟菚r候我不喜歡他。

所以才拒絕他?！?/br>
他平靜地說道。

病房里陷入死寂。

“所以，哥哥現(xiàn)在，喜歡他了？”“……是的，我現(xiàn)在和他在一起了?！?/br>
“那無恙呢？”“……什么？”“無恙和誰，在一起？”……這，這怎么好問我呢。

你自己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就好了——江未的心臟似乎被什么燙了一下。

那是柴火里的星子。

一種莫名不安突然躥進(jìn)心底。

他無意識地摩挲了下手指，“無恙是說談戀愛么？如果，你有喜歡的同學(xué)——”“我不要別人，哥哥也不要，和別人談戀愛，我們——”“無恙！”江未忽而高聲喝止。

“……”他不知該再說什么好。

目光四下游走，找不著可以停放的地方。

誰的電話突然而至，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我——接個電話?！?/br>
他按下接聽鍵，逃一般跑出去，卻不想撞見了門外的人，也不知道他來多久了——“江未，你今天還沒來學(xué)校嗎？”“……不好意思嚴(yán)老師，我忘記請假了。

我弟弟出了點(diǎn)事……”……結(jié)束了和導(dǎo)師的通話后，江未回身，有些勉強(qiáng)地扯出一個笑容，“這么早就過來了，很趕吧？”他眼底青黑、疲憊，眉間壓抑著一絲慌亂，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像是風(fēng)雨欲來時想要阻止卻有些無措的愁緒。

鄭北陽道：“不趕。”

“公司那邊怎么樣了？”“沒多大問題。

已經(jīng)處理好了，你不用擔(dān)心?！?/br>
“那就好?！?/br>
江未說完就沉默了，不知再繼續(xù)說什么。

過了數(shù)秒，鄭北陽問：“怎么了？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寧的——是李無恙還沒有醒么？”江未悄悄松了口氣，搖頭，“他沒事了，我……只是覺得他太不懂事了，這次也很任性，我真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那你還要嗎？”“戒指你還要么？”鄭北陽又匆匆追問道，攤開的手掌里是先前還沒能送出去的東西。

“……怎么會不要?！?/br>
江未看著那枚戒指稍許，而后拿起，正要戴上，卻在中指指尖處略一頓，最終戴在了無名指上。

鄭北陽目不轉(zhuǎn)睛看著，看著那修長白皙的手指上多了一個屬于他的標(biāo)記。

還是在那個象征著永遠(yuǎn)的位置。

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