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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看不到表情,宴若愚也能從梁真的語氣里聽出無限的懷念。按梁真的說法,不真誠禱告者這個馬甲他在更早之前披過,后來傳承給別人,就像別人傳承給他一樣,兜兜轉轉到了姜善和姜諾手里。三年前他們因為這層關系有了短暫的私交,他專程來嶺安找姜諾買伴奏,姜諾無償送給他,唯一的要求是別把NoA的水印加進去。那時候的姜諾對音樂是有敬畏心的,寧要曲高和寡也不愿意和商業化搭上邊,對金錢往來非常排斥,所以只給姜善做歌,別人拋來的橄欖枝一概當沒看見。在這一點上他和宋舟很像,兩人都很理想化,但他沒有宋舟那樣良好的家境,沒受過精英式的教育,同樣聰慧善良,但矜持內斂和他搭不上邊,那個會寫出的姜諾更像今天的王招娣,充滿憤怒,再用說唱做載體宣泄憤怒。“你的憤怒呢?”梁真百思不得其解,覺得眼前這個沒什么情緒的姜諾很陌生,像個落了一層又一層灰的木偶躺在角落,再落一層也沒事,反正它是空心的,毫不生動的。“……憤怒沒有用,”姜諾不像是說給梁真,更像是說給自己聽,“沒有意義,也什么都改變不了。”宴若愚有些站不住地貼著墻壁滑落,手腳冰涼,一顆心在胸膛里撲騰撲騰的跳,后知后覺自己跟姜諾相處這么久,作為離他最近的人,卻沒發現姜諾的消極和逃避,還美滋滋以為jiejie本性溫柔,遠不如只同他見過幾面的梁真一針見血。但這又怎么能怪他呢,他缺席了姜諾大半個人生,他們一相遇,姜諾就已經留了大半年長發了。“那你為什么會哭呢?”梁真問,“Lai說你從一開始就對王招娣很上心,也很關注她。”“因為她真的好兇啊,什么都敢說,才不管能不能播出別人又怎么看她,她想說,她就說了……”姜諾笑了一下,又笑了幾聲,宴若愚聽他笑得那么輕松,捂住嘴替他高興,眼淚卻憋不住差點涌出來。可惜那些發自內心的笑轉瞬即逝,不一會兒,姜諾就又安靜了,跟梁真記憶中那個在出租屋里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判若兩人。杜拉斯在里寫精神上的衰老,說十八歲的自己還沒到酗酒的年齡,就有了一副多年酗酒的容顏,姜諾也是如此,他才二十四歲,還沒到將人生參透的年紀,就有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消極,看透其本質的虛無和無意義。“那宴若愚呢?”梁真又問,幫姜諾找羈絆,“我看你和他關系挺不錯,還以為你多多少少能被他感化,一起開開心心。”“你說他啊,”姜諾若有所思地說,“他很好……”宴若愚踉蹌站起來,耳朵高高豎起,正襟肅然如虔誠的信徒等候神諭。無數與姜諾有關的畫面浮現在他的眼前,記憶的畫卷鋪開,他們回到阿姆斯特丹的教堂里。明明都沒有宗教信仰,他們在木質長椅上坐了很久,沒靠椅背,而是枕著對方的肩膀。時間的流逝看不見摸不著,亙古不變如彩四壁的圣像圖,他們沐浴在透過彩窗照**來的金光里,像是在那一瞬間鐫刻進永恒。“不真誠禱告者這個馬甲是怎么來的?”他當時這么問姜諾,姜諾告訴他,這個馬甲不是他和姜善創造的,他們也不知道第一個披馬甲的人是誰,可能和給他們馬甲的那個退圈rapper一樣,很多年沒活躍了。他于是又問:“為什么取名字叫不真誠禱告者?”姜諾答:“因為說唱誕生于貧民窟,發明hiphop的黑人兄弟都好窮啊,窮得生活沒有希望,只能向上帝禱告。”而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怎么忍心讓他們過這種苦日子呢。巨大的十字架就在他們正前方,釘在上面的尸體雕塑圣潔沒有任何腐爛痕跡,他們雙雙想到的卻是瑞士美術館里的那副,基督是凡體rou身,基督是人本身。“個人奮斗比寄托禱告有用。”姜諾說,“好好為自己活著,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上帝。”宴若愚還記得自己當時油然而生出的崇拜之意,他覺得姜諾很通透,懂比他更多更透徹的道理。而現在,當他站在1VS1的選人現場,被總導演林哲叫到號次要求選人,他拿著麥克風站在人群中間,第一句話卻是想問安安靜靜站在最后面的姜諾,為什么你懂那么多道理,還是選擇沒有斗志的活。麥克風近得捕捉到他的呼吸,他直直看向姜諾的方向。站在姜諾前面的幾位選手原本以為宴若愚要選自己,兩眼一抹黑怕自己的賽季就要結束了,宴若愚卻遲遲沒說話,讓他們漸漸滋生僥幸心理,慢慢往兩側挪,還站在原地的只剩下原本被擋住的姜諾。宴若愚嘴唇動了動,說出自己的選擇:“姜諾。”所有人都安安靜靜,在他們眼里,宴若愚的選擇是十足十的碾壓,實力派頂流VS消極比賽的制作人,勝負顯而易見。而姜諾沒有懊惱,很輕地一笑,沒覺得特別驚喜,反而有那么一絲慶幸,自己終于能被淘汰,跟這個cao蛋的由資本而不是“real”運轉的世界說再見。“宴若愚啊……他會有很光明的未來,有屬于他自己的路要走。”他在一個小時前這么對梁真說,很是為宴若愚自豪。但是他自己走不動了。宴若愚做了八個月說唱,他也做了八個月的歌。八個月來,他沒有在任何一首里加入NoA的水印,從海選到現在,他也從未自稱過NoA。因為NoA早就不在了。從姜善離世的那一刻起,姜諾作為NoA的那一部分也死掉了。“姜諾,我選姜諾。”宴若愚正式說出自己的選擇。他們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一個星期后,他們需要交出一首兩人合作演唱的歌曲,表現更出眾的那一個晉級全國20強,另一個人淘汰。主持選人進程的林哲問姜諾:“有什么想對宴若愚說的嗎?”姜諾搖了搖頭,沒有異議,主動往其他配對好的選手們所站的地方退。林哲也把手再一次伸進放著選手號次的小黑箱里選出下一位來做挑選,宴若愚沒舞臺從正中間挪動,拿著麥,宣戰般當著所有人的面:“我有話想跟NoA說。”這個環節只是選人不是對決,氣氛一直輕巧松懈沒火藥味,宴若愚卻僅用一句話就把大家的神經都提了起來,氣場壓得其他人大氣不敢出一聲。“NoA,是男人就硬碰硬跟我來一場!”他姿態高昂,完全有信心提前將勝利收入囊中,有資本搖旗吶喊。可他看向姜諾的眼神又是那么迫切,好像姜諾不是戰敗者,更不是戰利品,而是他奉若星月的神明。他向來不信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