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步，走到程容身邊，掌心搭上他肩膀，輕輕揉捏，“朋友送了瓶四七年的白馬，晚上去我家喝一杯。”

不行，今天不行。

掌心的帶子捏出薄汗，周柏上前兩步，剛想推門，程容的聲音悠悠飄起：“為什么是今天？”

“我前幾天搬家了，搬去御景華府，那邊房子是精裝修的，隨時可以入住”，錢原在程容對面坐下，兩臂環(huán)起，向后一靠，“昨天心血來潮多配了一把鑰匙，正好你生日快到了，多余的這個，送給你吧?！?/br>
鑰匙在空中劃出一道淺弧，摔在桌上，發(fā)出砰一聲鳴響。

這聲響算不上重，卻似挾一柄重錘，從喉嚨向下墜落，直直砸進(jìn)周柏胸腔。

喉口襲來莫名的血腥，掌心松了又緊，蛋糕即將從手中滑脫，又被他向上一撈，死死抓在手中。

周柏腦中一片空白，天旋地轉(zhuǎn)一會，才想起御景華府??????在哪里。

那是T市最貴的小區(qū)，附近有T市最好的小學(xué)和初中，住在那里的小孩，不用擔(dān)心升學(xué)的壓力，可以一路讀到高中，順理成章出國深造。

周邊商圈密集交通便利，一梯一戶鬧中取靜，小區(qū)綠化漂亮繁密，單價超七萬一平，還都是洋房別墅，每棟少說二百平起步。小區(qū)住戶非富即貴，稅后穩(wěn)定年薪低于兩百萬的人，肯定不會考慮那里。

甚至因?qū)W區(qū)太好，這樣的單價都很搶手，后面幾期新房遲遲不推，想買二手都得搖號。

手中的蛋糕變得格外沉重，周柏緊盯蛋糕盒，想起空空如也的賬戶??????卡里轉(zhuǎn)走的四十，是他一分一分努力，攢下的全部家當(dāng)。

估計連御景華府的一間書房??????都買不起。

周柏咬緊牙關(guān)上前一步，透過窄窄的門縫，看到深藍(lán)色的條紋領(lǐng)帶。

怎么會??????這么熟悉。

曾經(jīng)在家里看到過的那條。

電石火光間眼前發(fā)花，無數(shù)畫面鋪面蓋地而來，蜂擁襲入腦海。

這個男人曾經(jīng)在樓道里??????和他撞在一起。

邋邋遢遢衣衫不整，滿身是汗，露出一整片胸膛。

家里有他的領(lǐng)帶。

藥箱和花盆都被動過，連他畫好的簡筆畫，都曾被數(shù)次翻開。

程容總是不接他電話，不回他信息，把他從床上踹開。

太陽xue如被重錘擊打，周柏兩耳嗡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電梯回的家，慌不擇路進(jìn)屋，頹然砸進(jìn)椅子。

蛋糕不知什么時候融化成泥，奶油沿著紙盒向下淌，黏的滿手都是。

周柏僵硬甩手，暈頭轉(zhuǎn)向進(jìn)了書房，突然抓起一本書，重重向下一摔。

這聲重響引發(fā)胸中暴怒，他隨手抓住旁邊的臺燈，往書架一甩，燈泡燈座支離破碎，幾本書砰砰落下，接連砸出悶哼。

書桌和椅子都成了他的發(fā)泄物，他不知哪來的力氣，把書房砸個稀爛，才將怒氣發(fā)泄出去。

冰箱里還有他上次回來填滿的食物，周柏拉開冰箱門，取出幾包rou餡，往菜板上一扔，咚咚剁了起來。

剁了幾下手心一滑，菜刀從指腹切出，血珠蜂擁而出，沿手腕滴滴答答淌落，在菜板上聚一小灘。

周柏定睛看看手指，沒有說話，把指尖往口中一塞，**幾次又放下，繼續(xù)沉穩(wěn)抬刀，料理桌上的菜rou。

程容很晚才到家，剛打開門，便感覺氣氛不對。

撲面而來的低壓幾乎將人壓垮，周柏沉默坐在桌邊，兩臂環(huán)抱在一起，兩眼不知盯在哪里。眼眶周圍紅至深紫，眼皮都是腫的。

程容忐忑走近，拉開椅子，不敢和周柏對視，只敢慢慢舔了口湯。

鹽放多了咸的厲害，他甚至不敢找水：“你??????怎么啦？怎么??????今天又??????突然回來？”

周柏沒有回答，只用眼神掃過食物，冒出句文縐縐的話：“食不言，寢不語?！?/br>
程容哪里吃的下去，但看看周柏的臉色，只得把蛋羹送入口內(nèi)。

根本沒有雞蛋的味道，入口幾乎全是醬油，他忍了忍沒忍住，喉頭發(fā)酸，拿塊紙吐了出來。

周柏騰一下站起，掉頭走到床邊，一頭栽了進(jìn)去。

第二十六章

周柏用被子裹緊自己，他第一次真切的體會到，自己是如此懦弱無力。

他不是傻子，離開學(xué)校的象牙塔后，經(jīng)歷了社會的歷練，他漸漸變得成熟，變得不再那么沖動。

他慢慢覺察到自己與程容之間的關(guān)系，一直是他苦苦追逐，程容也許避之不及。

但他不想承認(rèn)自己的無能。

他不甘心也不想放手，不想把幾年的感情付之一炬。

他害怕那個不敢觸碰到的結(jié)局，一直自欺欺人奮力逃避，他以為自己不聽不想不看，鴕鳥似的把頭埋進(jìn)沙子，一切就會變得有所不同。

程容站在床邊看他，幾秒鐘后彎腰，坐進(jìn)床邊的椅子：“怎么了？”

“容容”，周柏把臉埋進(jìn)枕頭，輕聲出言，喘息像從肺中抽出，飄散在空氣里，“你和他??????多久了？”

程容身體一僵，如遭雷擊，脊背上噼里啪啦飛起一串電光，從頭到腳寒毛豎起，手臂僵的動彈不得，連舌頭都像被凍住，聲音幾乎是蹦出來的：“你說誰？錢原？我沒答應(yīng)他，沒和他在一起！”

“他喜歡你，我看的出來”，周柏輕吐出聲，他訝異于自己的平靜，仿佛靈魂從rou體抽離，從空中向下俯視，“你呢，也喜歡他？”

“??????”

程容不知道，那種感情算不算喜歡。

如果和錢原在一起，確實會輕松很多，很多事都不用擔(dān)心。

錢原像個打磨好的成品，似乎無需深度加工，就能平和的站在那，發(fā)揮應(yīng)有的價值。

但總覺得缺點什么。

但缺的這些??????好像也沒法說服他，繼續(xù)和周柏在一起。

平時見不到面，有什么事很難交流，打電話沒空接，發(fā)短信回的有一句沒一句。

他自認(rèn)習(xí)慣穩(wěn)定不愛冒險，周柏卻是個徹底的行動派，掙一塊敢花兩塊，哪有機(jī)會立刻撲上，做什么都一往無前，不會考慮風(fēng)險。

這樣的兩個人，真的契合嗎？

程容沉默下來，沒有回答。

“只要你說不喜歡”，周柏扯開嘴角，苦澀笑笑，“咱們立刻搬家，首付不夠攢個大房子，可以先從小房子開始。你喜歡什么裝修，咱們就裝修成什么樣子。哦對了，我之前訂了你喜歡的兔籠，這兩天就能到家。它特別結(jié)實，可以放在陽臺，你下班回來，可以??????”

“分手吧”，程容輕輕俯身，拍拍周柏的手，眼眶紅了一圈，“周柏，分手吧。你要的那些，我給不了你?！?/br>
這是程容第二次提出分手。

第一次分手，是因他要帶程容回家。

第二次分手，是因他想和程容組成一個家。

他似乎更適合獨(dú)來獨(dú)往，而不是試圖組建一個家庭。

每次做出這樣的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還要再追回程容第三次嗎？

好像提不起力氣了。

焦頭爛額的工作，日復(fù)一日消耗他的熱情。他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