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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月,百花齊放。黃百川隨手折了一枝白中透粉的花兒,別在浣衣女童發鬢間。他思索片刻,道:“這花兒名叫芙朱。”許多年前,浣衣女童與少年劍客離開秦江,上了瑤山。許多年后,扶劍嫗斷去師父一手一腳,黃龍劍真人拖著殘破身軀,下了瑤山。扶劍嫗若是求饒,她也便不是這讓武林聞風喪膽的老婦人。縱使謝長涯使了不入流的手段,二人仍然纏斗許久,過了五六百招。扶劍嫗劍氣震斷了瑤山正殿的三根柱子,于殿前畫出一道極深的溝壑。最終,她取了謝長涯左眼,而謝長涯的刀砍斷了她的頭顱。“你往何處去?”扶劍嫗最后,冷聲問了這么一句。謝長涯張狂大笑:“我往天上去!”扶劍嫗的頭顱“嘭”一聲掉在了地上。她睜著雙目,縱使表情平靜,但雙目之中似是有萬般遺憾。謝長涯捂著流血不止的左眼,目眥欲裂,一刀挑起扶劍嫗的頭顱,重重摜在了地上。“該死的老虔婆!!!”遲來的劍奴們沖向了謝長涯,他冷笑連連,刀在手上轉了個彎,讓雨水沖刷著上面未干的鮮血。這夜雨中,瑤山死寂一片。……李鯨裹著厚厚的狐衾,捧著暖爐的雙手微微顫抖,面色慘白如金紙。沖霄盟中人亂成一片,來來往往,吵得他心煩意亂。李鯨,冷靜下來。哪怕李鯨一向自詡鐵打銅鑄,但此刻仍舊**乏術。沖霄盟中要處理的事務太多、太多,他恨不能把自己扯成八塊。武林大會還沒個章程,三仙島那邊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想法,盟主的私事……還有謝長涯!謝長涯,你怎么敢!你該死!魔頭謝長涯只身闖瑤山,屠殺瑤山劍派滿門一事傳得沸沸揚揚。他們誰也未曾想過,前幾年謝長涯在扶劍嫗手下走不出五百招,現如今竟能割去這武林第一人的頭顱。試問整個武林正道還有誰是他的對手?甄秀?三仙島亦正亦邪,保不準早就跟半月宗里應外合了!白峰觀?那群牛鼻子,劍招是好看,華而不實,何況他們也從不插手這些事?沖霄盟倒是管事的,但是指望他們去對付謝長涯,簡直可笑!撇去一個懷珠夫人,他們誰是謝長涯一合之敵!江湖人你一嘴我一嘴,看來看去,發現偌大武林,竟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扶劍嫗壓在頭上這么多年,這看起來快意恩仇的武林,扒去了華麗的外皮,露出來的內里早已腐朽不堪。天字榜到底有多久未動過?這些無處發泄的惶恐、怒火,全都涌向了沖霄盟。武林正道還能靠誰來維護?李副盟主為何不給個章程,出了天大的事兒姜盟主怎么還在閉關?!李鯨忙了一整天,壓不住話,想不出轍。他現在只想把暖爐向地上一砸,去他娘的好脾氣,他要破口大罵,你們這群只知道鉆奶奶褲襠的孬種,白稱自己是江湖好漢,好你爹的腿!出了事便想推沖霄盟出來送死,平日里怎么沒見你們尊敬我們?一口一個偽君子、笑面虎,我呸!姜車,你他娘的再不出來管事,老子不做了,吊死在練功房的門梁上,一了百了!然而李鯨也只能心里罵罵。烏泱泱的江湖,總有人要挑起大梁。當年是他決定同姜車一起站出來當這個出頭鳥,便再也沒有打退堂鼓的道理。只怪年少時空有一腔熱血,以為自己是救苦救難的蓋世豪俠;真的接了重擔,卻只覺得苦。苦。李鯨找了張空椅子坐下,只覺得眼前發黑,一時竟是喘不上氣來。謂常所親愛之人,乖違離散,不得共處,是名愛別離苦。謂常所怨仇憎惡之人,本求遠離,而反集聚,是名怨憎會苦。謂世間一切事物,心所愛樂者,求之而不能得,是名求不得苦。愛不能,求不得。佛家內有七苦,他們沖霄盟快包圓了。他仔細一想,又何止是沖霄盟這般?不過是眾生皆苦罷了。……瑤山半山腰的破廟廢墟中,一個渾身臟污的老者,仰天大笑,將手中酒壇提起,揚起頭顱,喝干了最后一滴。“芙朱,你與我斗了半生,沒想到你竟死在別人手里!我黃百川一生,未逢敵手,便遇魔障。”他將酒壇摔碎在了廢墟之上,“嘩啦”一聲脆響后,碎瓷片七零八落地濺射在地上。黃百川又哭又笑,到最后,泣不成聲。他的眼前朦朧起來,又浮現當年瑤山上,中年劍客與妙齡少女蹲在酒窖相視一笑的場景。“這酒為何叫了這么個怪名字?”少女亭亭玉立,一雙眼眸黑白分明,古靈精怪。她向劍客嘻嘻一笑,答道:“這世間醉心于武道的人,心中都是苦的。但愿師父你喝了這壇酒,心中且能甜些吧!”老者佝僂著腰,從地上提起了一根樹枝。他揉了揉眼睛,嘴上在笑,眼里在哭:“臭丫頭,莫蒙老子。這酒為何如此之苦啊……”第四十八章武林上的事兒怎么樣,一點都不重要。至少對新出爐的沈小將軍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沈家的車隊在清晨終于抵達了貪狼城,聞訊的張遜親自帶了仆從出來迎接。分別沒多久,張遜還是老樣子,倒頭便拜,沈菡池只好無奈地用暗勁架住他。張遜激動道:“小將軍,沈家軍的舊部已經召回了七八,您一聲令下就可以去校場集合。”沈菡池點點頭,召回七八成已經不錯了,比他料想的情況要好。他抬手拍了拍張遜的肩膀:“張兄,辛苦了啊。”張遜欲言又止,過了片刻,才猶豫著開口道:“只是……”只是這兩字話音落地,突然破空聲響起,沈菡池眸光一閃,捉了張遜便向旁側掠開。頭車的馬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到,險些將車夫甩了下去。“不愧是老將軍的種,有點身手!”一個男聲響起,驚慌失措的張遜頓時苦了一張臉,小聲道:“小將軍,‘只是’來了。”沈菡池松開抓著張遜的手,笑瞇瞇地望向不速之客,落落大方地一拱手道:“夏校尉。”這來人名叫夏籌,乃是從前沈瓊的一名舊部。虎背熊腰,一臉虬須,手里提著柄大戟,看模樣便是個莽夫。然而沈菡池心如明鏡,知道這夏籌的腦子可不像他的外表,實際上精明得很。能在軍營里摸爬滾打做到校尉級的,都不是單純的莽夫。他做這個出頭鳥前來試探自己,看似莽撞,實際上卻是一招妙棋。若沈菡池表現的好,他順坡下驢,留一個豪爽卻頭腦簡單的印象給他。若沈菡池表現不好,那之后的事可就難說了。不出所料,夏籌哈哈大笑,走過來用力一拍沈菡池的肩膀:“好啊,虎父無犬子!現在可是將軍了,小時候你還尿過我身上呢!”沈菡池從善如流:“哪里,夏叔叔謬贊了,菡池還差得遠。”軍中那么多去處,只要還心甘情愿留在貪狼城里的,他都必須要喊聲叔。不為別的,就為他們在沈瓊死后還甘心用命來守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