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想，快樂園里沒有更高級的舞臺，他不該在看到廉價糖紙的時候想起寧非映在舞臺燈光下的臉。

林趯垂下了手，握緊手里的萬花筒，沒錯，寧非該在像這萬花筒一樣的繽紛燈光下唱歌。他是該在花團(tuán)錦簇里唱歌的。

第36章給自己打氣

林趯坐在工作臺前嘆了口氣，兩手插在衣袖里，雙手指頭數(shù)了個來回，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剛到手的工資買完這一個萬花筒之后，自己又得縮衣節(jié)食的過了。

“怎么這么貴啊?！绷众尵镏?，低頭看著被自己塞在抽屜里的萬花筒，他可沒想過一個萬花筒會這么貴。也是了，專門按照復(fù)古的手藝來做又加上異域的風(fēng)情，打著進(jìn)口的旗號即便說是給了個員工價，可也還是沒有便宜多少。

“林趯，木板都收拾好了沒有？”許師傅在催了。

“哦，馬上。”林趯撒開插在袖管里的手，其實木板不過剛切割好，都沒來得及收拾，林趯一門心思都在新買來的萬花筒上了。他著急抬手，胳膊肘撞著了桌角，工作臺上的工具哐當(dāng)落了地。

前頭三位師傅正戴著眼鏡要么雕花刻字，要么點(diǎn)筒調(diào)音，林趯這一下把三位師傅都引得轉(zhuǎn)身過來看他。

三位師傅里最為嚴(yán)苛的許師傅，低頭抬眼從厚厚的眼鏡片里去看蹲在地上慌忙撿著工具的林趯，眼神掃過臺面就看到一堆還未收拾的木料，林趯最近明顯有些懈怠了。許師傅發(fā)了話，沉沉的聲音像寺廟里輕易不敲響的大鐘，不得不讓人跟著嚴(yán)肅，“林趯，手藝活講的可就是個靜心。你看你毛躁的，早上來就有交待你把東西收拾好?！?/br>
平常最愛拿林趯開玩笑的廖師傅也最愛護(hù)著他，聽到許師傅一副教訓(xùn)的口吻立馬插話打斷他，“行了，血?dú)夥絼偟男』镒幽膫€不毛躁。木料你又不急著用，林趯知道了肯定會趕著收拾出來的。這會兒非計較這個干什么?！?/br>
雖然廖師傅幫著說了話，可蹲在地上撿著東西的林趯卻覺得不安，他大概預(yù)料到兩位師傅會因為他有一場口舌斗爭。

果不其然，許師傅摘下鼻梁上的眼睛“啪”一下拍上了桌，“你當(dāng)我刁難他嗎？你對他好，我難道不是嗎？把手上該做的活計提前做了，才能有時間去學(xué)新的東西。你學(xué)徒的時候難道不想師傅早點(diǎn)教？這都光給木頭去刺上蠟了，什么時候才有進(jìn)步？后頭不還得學(xué)雕花刻字啊？”

廖師傅一味護(hù)著，“林趯才來幾個月？你別揠苗助長，讓他先把手上的活干扎實了。”

“我揠苗助長？”許師傅氣的指指自己的鼻子又伸手指了指廖師傅的，食指顫抖著來回指了兩道，最后指到了蹲在地上不敢抬頭的林趯身上，“你知道林趯是下了決心負(fù)氣從家里出來的吧。不早點(diǎn)學(xué)會點(diǎn)什么東西，什么時候才敢抬頭挺胸的回到家里去？”

林趯聽到這話手抖了抖，他最近幾天確實沒了剛來那股上勁的勢頭了，全都把心思搭在了寧非身上。這會兒被許師傅一提到家里的事兒，林趯突然慚愧了起來，不僅對父母慚愧了，也慚愧幾位師傅對他如此上心?？勺约簠s……

“好了好了，別說了?！绷謳煾灯鹆松碚镜搅卧S兩位師傅中間有意擋開他們的爭鋒相對，又柔和對著林趯說，“林趯，快起身坐回工作臺上，別再耽擱了今天的任務(wù)?！?/br>
“好?！绷众屍鹕碜亓俗约旱墓ぷ髋_，一聲不吭拿起砂紙像個任勞任怨的木匠一樣開始搓木頭。來這里學(xué)手藝這么久，這是林趯頭一次被說教。林趯停了停手里的活計，抬頭看一眼前面三位師傅埋頭苦干的身影，鼻間長呼氣，又低頭看一眼自己干燥起皮的手，目光再向下看到抽屜里露出來一截的萬花筒，偷偷在心里念，“沒關(guān)系的林趯，他們都是為你好。沒關(guān)系的寧非，你和我不同，你是有天賦的人，不會有這種煩惱?！?/br>
寧非從來學(xué)什么都快。

等到下班，三位師傅收拾了東西拿下了圍裙準(zhǔn)備回去了，林趯還埋頭用銼刀銼著木板的邊角。林師傅提醒他，“林趯下班了，明天再繼續(xù)吧。”

林趯搖搖頭，“我把手里的活兒干完再走。”

廖師傅責(zé)怪的看了許師傅一眼，許師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林趯先下班吧，我白天說的話也不是要苛待你的意思?！?/br>
林趯抬起臉來單純沖著許師傅一笑，“我知道的啊，您說的沒錯，只有把手里的活兒干好了才能多出時間學(xué)新的，我知道您為我好。師傅們先走吧，正好我留下收拾屋子?！?/br>
廖師傅還要再勸，徐師傅攔下他沖他一搖頭，三人也就帶上工作室的門出去了。林趯聽到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響，手也只停頓了一兩秒便繼續(xù)干活，房里只留單調(diào)的沙沙聲。

林趯的中指起了水泡，正好是抵著刀柄的那一塊兒，投入的時候沒察覺，等到手頭一塊木板被搓的整齊光滑了，林趯一停手才發(fā)覺中指疼的厲害，抬手一看手指上的水泡在視覺里和頭頂?shù)臒襞菘粗鵁o異。

“嘶~”林趯倒吸一口氣，吸完一垂頭，喃喃自語著，“沒天賦的笨蛋是要多付出點(diǎn)努力的?！比f花筒仍舊呆在他的抽屜里，林趯伸出了長了水泡的手指過去輕輕磨了磨萬花筒的邊緣，像得到鼓勵一樣，起身伸個懶腰讓自己強(qiáng)打精神，“好了，現(xiàn)在打掃一下然后下班。”

平日里常用的簸箕掃帚就擺在門后，林趯伸完了懶腰，看一眼滿是狼藉的桌面地面，手臂又無精打采的垂下，嘆口氣認(rèn)命一般去門后拿起了掃帚，挨著墻根，把碎屑掃到屋子中央的空地上去。

掃地的過程是頭腦放空的階段，邊掃著垃圾，林趯邊就想起自己剛來時的情景，連掃地都不會，被師傅好一通的嫌棄。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掃過地，小時候為了老師布置下來的孝順父母的作業(yè)，也曾裝模做樣的拿起掃帚，卻被mama趕來拿走。mama總是寶貝他，見不得他動彈手指，尤其在他動過手術(shù)之后，只要看到他有點(diǎn)活動的意圖，就趕過來抱著他喊他，小寶貝，我知道你善良，可你千萬別再傷著碰著了讓mama擔(dān)心。說完就帶他去廚房吃一個布丁。等布丁吃完，林趯也就心安理得的乖乖回房呆著，現(xiàn)在一想，自己從小到大好像因為mama的保護(hù)從來沒有過特別大的煩憂，可能也是因為這樣，上學(xué)之后也總是和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

林趯掃著地，驀地想起寧非的話，不留后路一腔孤勇的去追求虛無縹緲的夢，等有一天上頭的勁兒過去了，回頭再看，你會后悔的。

手中的掃帚“啪”一聲掉落在地，林趯扭頭看了看角落里自己的那張工作臺，燈光下仍然顯得昏暗不明，他低頭看了自己干裂的手，喃喃一句，“我后悔了嗎？”

“沐沐，來。來mama這兒，mama給你做了蛋黃布丁?！?/br>
昏黃的燈里出現(xiàn)了mama的身影。林趯不是沒有想過家，他想的，尤其的想，從小到大他都沒走出過家的羽翼，現(xiàn)在一意孤行的逃出了家，又怕自己不夠堅定而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