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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平祿在路上對他說,這次先生沒吩咐把他關著,但還是不允許離開老宅。冬深也不知道自己離開能去哪里,沉默地沒作聲。一進門,便到龍曼麗的房間里去。母親在床上睡著了,連睡臉也擰著五官,充滿了不安定。冬深趴在床邊看她的臉,看了一會兒,便也閉上眼睛睡著了。他做了一些混亂的夢,大概有血,醒來的時候脖子酸痛得幾乎抬不起來。“冬深,醒醒。”龍曼麗還在推他,“你怎么了?”房間里只開了一盞小燈,光線昏昏暗暗,冬深恍惚了一下才回答:“……睡著了。”龍曼麗表情憂郁,過了一陣子才說:“冬深,擦擦眼淚。”冬深木然地用衣袖擦干臉上殘留的水分,靜默許久,龍曼麗遲緩地下床,擰開床頭第二盞燈。冬深看著她纖瘦的肩膀被燈光照亮,音量很小地開口。“mama,我今天發(fā)脾氣了。”龍曼麗沒回頭,徑直走進內(nèi)置的衣帽間里去,過了一會兒出來,為冬深披上一件寬大的女式披風。冬深說:“我不冷。”但龍曼麗還是堅持給他披上,又握了一下冬深的手。“手是冷的。”龍曼麗用關切的目光看著他,“披著吧。”冬深垂下頭去,頭發(fā)的陰影擋住了表情。“發(fā)脾氣是很好的。”龍曼麗又躺到床上去,用被子裹緊身體,背對著冬深,“如果你能常常發(fā)脾氣,那就好了。”發(fā)脾氣好在哪里。冬深想,他一點也不想發(fā)脾氣。他早就學會了不生氣,即便常常怕得發(fā)抖,他也只會走向沒有爆發(fā)的滅亡。因為知道他發(fā)的脾氣就像龍曼麗發(fā)的脾氣一樣沒有用。很多年前,龍曼麗作為冬漸鴻的女友,第一次發(fā)現(xiàn)冬漸鴻出軌時,她發(fā)脾氣了。冬漸鴻嘴巴上哄她,和她做/愛,讓她原諒。發(fā)現(xiàn)冬漸鴻的出軌對象是龍曼姿的時候,她也發(fā)脾氣了。她罵龍曼姿是畜生,是沒有良心的人。龍曼姿哭著跑出去,被碾碎在車輪下面。然后她發(fā)現(xiàn)她懷了孕,孩子是冬漸鴻的。她不僅發(fā)脾氣,而且發(fā)了大脾氣,但也沒有用。她不舍得打胎,最后逼迫冬漸鴻娶她。冬漸鴻恨她恨得要死,娶了她,也只會打她,罵她,折磨她。后來即便冬漸鴻猥褻她的兒子,她也慢慢發(fā)不動脾氣了,變得只會發(fā)瘋。冬深不知道龍曼麗為什么說發(fā)脾氣是一件好事。他想不通,想得后悔,想得呼吸都變得困難。他一時覺得自己是個欺軟怕硬的混蛋,一時又覺得自己大概也沒有錯處。周——簡從津是一個陌生人,冬深發(fā)現(xiàn)自己在乎的不是他騙自己,而是他的游刃有余。冬深盯著龍曼麗后腦勺不太順服的一綹頭發(fā),想,他的心裝不下太多東西,所以可能想要別人也給他一樣的。簡從津是很帥的。冬深眼眶很澀,但沒有哭。他的思維飄忽,想到幾個小時前,那個誰,他盛裝出席的宴會,所有人簇擁著他,讓他變成焦點,變成今天晚上比王若寅家里的燈具更亮的星星。冬深是看著星星的人里面最普通,卻最不自量力的一個。他看到對方的一瞬間,以為自己與對方的關系是一種特別的神秘浪漫,星星在眾目睽睽之下隱藏的甜蜜情人。但他現(xiàn)在知道不是這樣的。大概星星也用了些力氣和真心照顧他,但這些力氣和真心只占據(jù)對方可有可無的一點心神,像冬深高中時候看到王若寅家里的一幅油畫,喜歡是喜歡,但看過也就忘了。那個誰——因為對方連真名都認為是沒必要對冬深說出口的保密事項,所以冬深就只好在心里叫他一個不清不楚的代稱——說不喜歡冬深,可能也不算。冬深把龍曼麗的披風裹緊了一些,他覺得冷。窗戶沒有關,樓下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冬漸鴻從宴會上回來了。冬深把噪雜都忽略掉,在冬漸鴻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中,有點害羞又有點傷心地想,那個誰,他肆無忌憚地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詢問他是否嗓子疼,實在是有些不要臉。他怎么好意思說,還不是他那里太大。那個誰,哎,也有點可憐。冬深的嘴唇輕輕彎了一下,他把告白說那么隱蔽,還指望冬深能夠聽出“喜歡曼市”代表的意義。幸虧我聰明。冬深想,這樣不高明的話還要說兩次,聽起來人也不像王若寅吹噓得那樣厲害。擰門聲響起。龍曼麗猛地彈坐起來。冬深的心又痛又麻,把披風放到床沿,委屈又涌上來。他想,要是你在就好了冬濺鴻推門而入,猩紅的醉眼像青蛙一樣舔舐冬深的臉。冬深難過極了。周律,爸爸……簡先生。他最后想,要是你沒騙我就好了。要是你喜歡我就像我喜歡你一樣就好了。Nina把車停在冬家側門對面的隱蔽處已經(jīng)太久,老板就一言不發(fā)地坐了那么久。她從大學畢業(yè)就在簡從津手下做事,但從沒見過對方像現(xiàn)在這樣,沉默,猶豫,又極度壓抑。“走吧。”她最后得到這樣的命令,后座明滅了一整夜的的手機最終還是沒有將號碼撥出。簡從津的發(fā)燒幾乎好了,但聲音還沒有完全恢復,他對Nina說,“讓與歆先別走了。”Nina應下,發(fā)動車子。簡從津的手機忽然響了。是一個座機號碼,他看著屏幕,片刻后接起。一分鐘,駛出的車子用瘋狂的速度返回,簡從津跳下車門,忽略了一切禮儀與體面地向冬家的別墅狂奔。厚重但防守薄弱的鐵門被他一腳踢開,下一秒,沒有裝消音器的一聲槍響瞬間響亮地刺破寂靜。冬家側門連接幽深的庭院,爬山虎和春花在月光下微微散發(fā)著香味。起風了,樹影搖動,黑藍的夜空下,簡從津的心臟驟然停跳一秒。第33章紅色的血一股股溢在米黃色的地磚上。冬深看著那灘不斷變大的血跡,想到潤島的靶場,那個誰替他打中靶子,又質(zhì)疑他怎么學成這樣。他說一擊斃命的要點是選擇最佳武器,并且等待時機。但冬深大概是最壞的學生,拿著最好的槍,在近在咫尺的距離,子彈都偏移得令人詫異。那也沒關系。冬深想,勤能補拙。他低著頭,一步步向前走去。冬漸鴻躺在地板上掙扎,儒雅的臉孔猙獰起來,喉嚨里冒出咕嚕咕嚕的血泡聲。冬深在冬漸鴻身邊站定,表情木然地再次舉起手槍——“冬深——”門被打開,有人在身后用熟悉的聲音叫他,“冬深——!”冬深的木然變得格外困難,他咬著牙齒,強迫自己不去回頭,舉槍的手微微顫抖。但是那個格外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