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就張嘴跟卞青道謝。

今日張啟霖的爆發(fā)實在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雖然對方平日就對自己不怎么看得上眼，但也從未在外人面前用契約懲罰過自己。所以，當(dāng)那種鉆心劇痛沁上心頭時，他除了疼痛，更多是心寒，他實在是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哪里做錯了？

這么多年來，除了要保護(hù)他們兩個，還要肩負(fù)著那龐大的藥費跟日常開支，他的身心早已經(jīng)被折騰得疲憊不堪了。

但就算這樣，他也沒想過就這樣將他們拋下不管。

畢竟，躺著的那個還是他名義上的夫君，剛剛對他用了契約懲罰的是他名義上的繼子……

可是，他又做錯了什么呢？他已經(jīng)盡全力做到他所能做到的了，更多的事情是他根本沒有能力去承擔(dān)得了的，所以對方憑什么這么對他呢？

真的好不甘心啊。

坐在床邊，卞青眼睜睜的看著兩行清淚從張無眼角滲出，直接滑過太陽xue，隱入兩邊的黑發(fā)之中。這讓他替對方拉薄被的手停了一拍，然后才繼續(xù)將被子拿好，只是心里頭相當(dāng)沉重，看向張無的眼神也好似在看以前的自己一般。

雖然眼淚洶涌，但張無卻一直沒有哭出聲，只是緊咬著嘴唇閉著眼，任胸膛跟喉嚨輕顫，一個人默默的承擔(dān)著心里的苦楚。直到眼眶傳來酸澀的感覺時，他才停止流淚，下意識的想深吸口氣，卻發(fā)現(xiàn)鼻子堵得厲害。

“玉瑯，給張叔么倒杯水。”瞧張無不再哭泣，卞青也悄悄的松了口氣，朝站在一旁的蘇玉瑯使了一個眼神，然后在將水杯接過后，就將任扶了起來，端著水杯給人潤了潤嗓子。也是到了這時，張無才發(fā)現(xiàn)因為一時情難自禁，而有些失態(tài)的厲害，所以有些不好意思的喑啞這嗓音道：“謝謝。”

“我看你臉色還是不怎么好，還是先躺一下吧。”卞青也沒好奇的去問對方哭的緣由，畢竟以他看到的情況來看，這些就已經(jīng)足夠張無來委屈了。

說罷，他再替對方拉了拉被子，就準(zhǔn)備離開，留張無一個人冷靜冷靜。卻不成想，他剛準(zhǔn)備站起來，張無卻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腕，也沒睜眼，但語氣里卻包含著nongnong的脆弱感：“卞青，你能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嗎？”

卞青一怔，但到底也沒拒絕，所以又原樣做了回去：“好。”同時，還讓蘇玉瑯去收拾一下外面的桌子。

可能是因為哭得厲害，眼睛也酸痛得厲害，所以哪怕再松開拉著卞青的手腕的手后，張無也沒有睜開眼，只是沉默著，偶有發(fā)出鼻子抽氣的聲音。對此，卞青也不催他，只是做再旁邊，用壓在床墊上的重量告訴對方，他一直都在。

“你都猜出來了吧。”過了好久，張無才開口。

“我雖然姓張，但其實并不姓張，因為我本來是沒有姓的。”不需要卞青回應(yīng)，張無便一個人開口說了起來：“之所以姓張，是因為買下我的主人家姓張。所以以前，我是誰？我姓甚名誰？我父母又是誰？我一概不知。”

“我只知道，我的主人是甘水城的世家張府，我要做的就是窮盡一生去侍奉整個張府。”

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卞青聽了他這話心中一沉，甘水城張府？為什么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他記得棲霞鎮(zhèn)里有好幾個甘水城世家的勢力，卻從沒聽過有哪一家是姓張的。不過他也沒問，他想著指不定張無接下來的話里，就會告訴他原因。

“因為根骨較好，所以在給買進(jìn)府里后，我就直接被府上安排去了護(hù)衛(wèi)營，習(xí)得了一些功夫以及粗淺的修煉心法。雖然在護(hù)衛(wèi)營的日子很不好過，但比起那些被世家子弟們隨意打殺的仆從跟被養(yǎng)作rou人的家伙們，我已經(jīng)足夠幸運了。”

“所以，我一直對未來沒有多大的奢望。只期望在學(xué)成之后能夠分配到一個輕省的地方，麻木的過完這一生。等到老了的時候，就直截了當(dāng)?shù)恼覀€地方，了結(jié)自己。”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待我能從護(hù)衛(wèi)營出來時，卻直接被分配到了張家嫡長子身邊當(dāng)護(hù)衛(wèi)。”

“張家嫡長子跟所有世家子弟一樣，對于我們這些底層人來說，并不是什么好相與的對象，所以我沉默著看著一切。像一個影子一樣躲在暗處，觀察著一切，我看著嫡長子的嫡子出生，看著嫡長子如何設(shè)計弄死自己的兄弟，又看著嫡長子的發(fā)妻又是如何被其他小妾給設(shè)計死的……”

“我冷漠的看著一切，也毫無所動的承受著一切來自主子的責(zé)罰。”

“不管身邊人的遭遇有多慘，我自己身上的傷口有多痛，我心里都已經(jīng)沒有感覺了，就算偶爾覺得絕望，卻也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沒有解脫的方法。”

“只是，我沒想到是這個世界上居然會存在意外這種東西。”

“甘水城是一個大城，里面光世家勢力就又六家，而在六家之中，張府排名最末。而在世家之外，還有一些其他勢力，這些勢力雖然比不上世家，但也并不差了，而且他們相當(dāng)野心勃勃，隨時想要將張府取而代之，就因為張府是所有世家中最弱的。”

“而在其他世家看來，這種事情也不是不行的。”

“他們暗地里達(dá)成了交易。在八年前，先是制造了各種大大小小的意外，讓張府折損了不少人手，雖然張府氣憤不已，也有人看出對方的狼子野心，但在面對那么多世家的聯(lián)手時，難免力有未逮，只能憋屈的忍著，期望聯(lián)合甘水城以外的世家來抵擋他們的侵襲。”

“只是，他們沒想到對方的手腳居然那么快。”

“在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時，以甘水城楊家為首的修煉者打上了張府，在其他世家的配合下，長驅(qū)而入，讓張府難以抵擋。更讓人覺得可笑的是，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一直被張府用大力氣培養(yǎng)的筑基長老張歷卻突然背叛，一劍刺向張府的大長老，出其不意的重傷了對方，讓整個戰(zhàn)線都瞬間崩潰。”

“那一個晚上，整個張府的地都是紅的，那都是張府上上下下幾百人的血給染紅的。”

說到這里，張無停了下來。而這般聽下來后，卞青突然覺得張無所說的這些好像有些眼熟，但他還沒來得及去細(xì)想，就被張無直接給點了出來：“是不是，覺得這事聽起來有些耳熟？”

“因為這事前陣子就發(fā)生過啊。”

“就在棲霞鎮(zhèn)。”

“那個全府都被毒死的楊家啊。”

“轟——”卞青心中一震，瞬間就將之前沒有想明白的事情全給想明白了。由此，他看向張無的眼神也變得有些莫名了起來，雖然他跟張無一樣同樣是從世家底層出來的，但卻從來沒有碰見過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