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了。于是指尖勾起腰間的玉珠金鈴串一搖，清脆而悅耳的聲音便流淌而出。

緊接著，老太監(jiān)眼中紅光一現(xiàn)，便昏厥在地。

鐘棠俯身探查過老太監(jiān)并無異狀，而后便繼續(xù)頂著那張白面枯骨臉，往一旁郁郁森森的樹叢中一撲，毫不意外地就被人接住了。

“這便是我的妖身了，道長你怕不怕？”鐘棠從對方懷中探出頭來，故意將那臉龐變得更為駭人些，然后湊到李避之眼前問道。

李避之卻面不改色，只是撫上鐘棠臉上的森森白骨，手過處枯骨生肌又化為了姣好的模樣，口中低低呵斥道：“又胡鬧。”

鐘棠眨眨眼睛，棠色的薄唇繃緊，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這怎么又是胡鬧了，分明是道長你先同意用我的法子，這會(huì)我都問出話來了，你又說我是胡鬧。”

“當(dāng)真是冷面冷情呀。”

李避之卻不知，他究竟是從哪里學(xué)會(huì)的這般，強(qiáng)詞奪理的做派，無奈只得將人抱起，避開巡邏地開明衛(wèi)，向?qū)幫醺庾呷ィ骸棒[了大半夜，歇息一下。”

此時(shí)已是天光熹微，鐘棠臨安城外的小巷中，已有早起的商販，叫賣起新鮮的瓜果吃食。

鐘棠依言往李避之懷里縮縮，口中卻還在不停地撩撥著，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走到了金烏觀的門前。

“道長，你要回去嗎？”鐘棠從李避之懷里探出頭來，在冉冉升起的旭日光中，看著金烏觀肅穆的大門。

與上次一樣，鐘棠分明地感覺到了那觀中，驅(qū)邪鎮(zhèn)妖的陣法，想著昨日被金火那烤灼之痛，這次他確多少長了些記性，對著那不知底細(xì)的伏妖術(shù)法警惕起來。

“怎么？知道怕了？”李避之看著他這般模樣，剛想要說什么，卻聽背后傳來一聲厲喝：“李道長身為金烏弟子，與一妖物摟抱于觀前，實(shí)在是有辱師門。”

鐘棠只覺得這聲音扎耳得很，當(dāng)即以為又是金烏觀中問威那般的老古板，于是手勾住李避之的脖子，剛想再氣氣來人時(shí)，卻發(fā)覺－－對方穿的卻是太淵觀的藏色道袍。

那人看上去大約二十來歲的樣子，可臉上難見青年人的活泛，而是一派固執(zhí)嚴(yán)肅，簡直與問威真人如出一轍。

哦，也不，至少問威真人的臉比他生得好看些。

鐘棠還未來得及開口，忽地第二個(gè)聲音傳來，竟是昨日才見過的司千瑾。

他面色焦急地趕來，口中喚著的卻是：“師弟，師弟！你莫要沖動(dòng)！”

第41章人皮壽柬（九）

師弟？鐘棠稍稍挑眉，湊在李避之的耳邊念叨著：“我只當(dāng)他們太淵觀都沒人了呢，沒想到司千瑾還有個(gè)師弟？”

李避之抱著鐘棠的手沒有松開，只是冷眼看著司千瑾和他的師弟：“不知司道長與刑道長這般前來，是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dāng)。”司千瑾那姓刑的師弟刑為宗一拱手，目帶敵意地看著鐘棠：“只是來會(huì)一會(huì)這，能迷得了李道長的妖物。”

這如今雖說時(shí)辰尚早，但大金烏觀外到底是臨安繁華所在。再加上那位刑為宗言語之間毫無遮掩，不一會(huì)便引來了許多人圍觀。

鐘棠瞇著雙眼，從李避之的懷中抬起身子，絲毫不慌地說：“太淵觀的道長當(dāng)真是厲害，如今都能無憑無據(jù)地，在街上隨意指人為妖了。”

“妖孽放肆！你怎知我無憑據(jù)！”刑為宗說著，將昨日寧王府中所用的金火錦盒取出，緊緊攥于掌中。

鐘棠臉色微變，而轉(zhuǎn)眼間李避之的木劍，已寒光乍現(xiàn)橫于身前。

“李道長，你這是何意！”刑為宗被李避之的劍氣逼退三步，大聲喝道：“難道你要為了這么個(gè)妖物，與我等動(dòng)手嗎？”

司千瑾見狀，也慌忙上前勸解：“李道友莫沖動(dòng)，莫沖動(dòng)！”

鐘棠卻笑了起來，站到了李避之的身邊，按住他的劍，抬眼看向虎視眈眈的刑為宗：“刑道長此言差矣，李道長這可是為你著想。”

說完，他看看四周越來越多的圍觀者，繼續(xù)道：“畢竟此物昨日才剛剛在寧王府中傷了寧王，刑道長眼下若要再用，傷了這周邊的百姓又該如何？”

“妖孽休得胡說！”那刑為宗被鐘棠這番話，徹底激起怒氣，大聲喝道：“此伏妖金火乃我?guī)熥娣羁照嫒怂簦勺茻煜卵埃绾螘?huì)傷百姓！”

“哦，”鐘棠卻絲毫不懼他，只故意向著周遭百姓說道：“昨日寧王府中，十幾位兩觀道長與府中下人都親眼所見，此物灼得寧王殿下吐血，那刑道長此言是說，寧王殿下也是妖了？”

“住口！”刑為宗手執(zhí)金火盒剛要向鐘棠而去，李避之手中木劍一轉(zhuǎn)，又生生將他逼退。

那刑為宗怒視這兩人，不斷喘氣，半晌后突然將手中的盒子一收：“好，好，就算是鄙觀的法器有失，那敢問李道長，你當(dāng)真能保證他不是妖嗎？”

“與你無關(guān)。”李避之冷言相對，護(hù)于鐘棠身前，沒有半分讓步的意思。

刑為宗卻笑了起來，指著金烏觀前圍觀的幾十百姓說道：“此事是與我無關(guān)，可于這臨安的百姓卻極大相關(guān)……敢問若是金烏觀的道長，都能為妖物所惑，那日后誰還敢信金烏是斬妖除魔的正道！”

鐘棠的指尖繞上腰間的玉珠金鈴，他說呢，單憑自己這么個(gè)小妖，實(shí)在不值當(dāng)?shù)锰珳Y的人，大清早就來鬧騰。原來折騰到最后，還是要往金烏觀這門臉上潑臟水。

若放在平時(shí)，不過吵架而已，他沒的怕的，可如今……他偏偏就是妖。

鐘棠的眼眸從刑為宗身上，慢慢移至仿若無奈的司千瑾，最后又看向自己身邊的李避之……頭一次，他覺得自己的底氣，沒那么足了。

他是妖，哪怕自認(rèn)什么傷天害理的事都不曾做過，但在世人眼中他就是邪物。這好端端的清貴道長，好端端的御觀金烏，與他沾染在一起，便是邪魔歪道，便無力足地。

“你要如何？”李避之迎著眾人的目光，泰然而又堅(jiān)定地握住了鐘棠微涼的手。

而就在這時(shí)，他們身后，隨著幾聲古鐘的沉響，金烏觀緊閉的大門就這樣緩緩地打開了。

“不知太淵觀的小友清早來訪，倒是鄙觀怠慢了。”鐘棠與李避之等人，都下意識(shí)地回首望去，卻是青袍斑鬢的，手捧銹劍的代觀主問寂真人，正迎著那晨光，站在門內(nèi)面色慈和地看過來。

“真人這是哪里的話，是小輩們糊涂，擾了真人的清修，實(shí)是不該。”司千瑾一見問寂親自出面，臉上謙恭更甚，忙行禮言道。

李避之也一側(cè)身，依舊是將鐘棠護(hù)于身后，向問寂行禮：“師兄。”

唯有那刑為宗，雖見問寂后眼神稍有避閃，但還是向前一步，拱手說道：“真人來的正好，貴觀李道長正為妖邪所惑，險(xiǎn)些犯下荒唐事呢。”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