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鐘寧和張蔚嵐都沒怎么睡。他倆在床上躺著，挨得很近，總算熬到了天亮。

謝遠澤一直沒有給鐘寧打電話，鐘寧一大早坐在餐桌旁，沒滋沒味地叼著一根油條，眼睛盯著手機看。

早餐是張蔚嵐早早出門買的。買了不少，可惜他們胃口都不是很好，剩下一大半。

“鐘寧，要是鐘阿姨那邊有什么，一定趕緊告訴我，我會給你打電話。”張蔚嵐臨出門前，專門啰嗦了一句。

“我知道。”鐘寧走上前，給張蔚嵐理了下大衣領子。

“沒事兒，快去快回。”鐘寧笑了下。

送走了張蔚嵐，鐘寧又擱家里干坐了會兒。今天Azure年后第一天開張，鐘寧就算再不著調，也得去一趟。

“大人”的世界多的是身不由己，成熟最可悲的標志不是年齡，而是收斂情緒，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這一上午鐘寧忙得團團轉，不過他一直注意著手機，但并沒接到鐘姵或謝遠澤的電話。

臨中午的時候，徐懷問鐘寧：“中午出去吃？”

鐘寧想了想：“不了，我去我媽那兒一趟。”

徐懷有點意外：“現在？”

“嗯。”鐘寧嘆了聲，并不想多說。

徐懷打量了他一陣，皺眉問：“你沒事吧？這一上午都沒什么精神。”

“沒事兒。就是沒睡好。”鐘寧笑了下，“下午我可能要晚點才能過來，你多看著點。”

“放心吧。”徐懷不好再多問。

離開Azure，鐘寧專門去了個鐘姵喜歡吃的館子。他買了一大包鐘姵愛吃的菜，拿著去往鐘姵家。

謝遠澤在家。不僅謝遠澤在，謝林夕也在。

鐘寧進門的時候，謝林夕正抱著二朵子坐在沙發上。

大朵子這回趕緊顛屁股朝鐘寧跑了過來，用腦袋使勁兒拱鐘寧的小腿。鐘寧彎下腰，心不在焉地摸了兩下大朵子的狗頭作敷衍：“姐？”

謝林夕看著鐘寧愣了片刻，又快速提起嘴角笑了下：“來坐。”

鐘寧換上拖鞋，去謝林夕身邊坐下，將手里的吃食放在茶幾上。

“我爸和鐘阿姨還在樓上。”謝林夕盯著眼前的一包東西瞅了瞅。

“姐，你今天怎么過來了？”鐘寧問。他心里已經激不起水花了。

“我后天要跟你姐夫回國外了，昨晚就給阿姨打了個電話，想著什么時候回家吃頓飯......”謝林夕沒說下去。

她肯定已經知道了。

鐘寧也沒出聲。

一陣無話可說的尷尬后，謝林夕嘆了口氣：“那什么，沒事兒，我在國外見過很多。真的，你跟我不用介意。”

謝林夕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嗯......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國外比國內多，而且都可以領證結婚的。”

謝林夕：“我們都是一家人，你......”

她有點兒不會說話了。

“沒事，姐，謝謝你。”鐘寧朝謝林夕笑了下。

謝林夕總算松了口氣：“沒什么，真的。我也和阿姨說了，這種事現在很常見，沒什么特別的。”

她的臉上露出會心的笑意，可能是回憶到了什么：“人這一輩子能遇見個真心喜歡的人不容易，能有緣分和喜歡的人相守更不容易。和是男是女沒關系。”

謝林夕拍了拍鐘寧的胳膊：“你堅持了這么多年，阿姨其實都看在眼里。好好和她說，她雖然不理解同性之間的感情，但她會明白自己的兒子。”

謝林夕又笑起來：“我也是當mama的。沒當媽之前不知道，當了媽以后就明白了。天底下沒有mama不懂自己的孩子。”

“小寧來了？”謝遠澤從樓上下來了。

“叔叔。”鐘寧趕緊站起身，“我媽呢？”

“你媽在屋里呢。”謝遠澤看見了桌上那一包好吃的，“正好，她鬧脾氣，不樂意好好吃飯。”

“那我去。”鐘寧一把提起茶幾上的東西，拔腿往樓上走。

第98章雙腿和心臟全是假貨

臥室的門還是沒鎖，鐘寧敲了敲門：“媽，是我，我能進去嗎？”

里頭沒人應聲，鐘姵還是不理他。

鐘寧嘆了口氣，心肝兒在往下墜，叫他難受。

鐘寧又說：“媽，我進去了。你就和以前一樣，要打要罵都行，但別不理我，好嗎？”

屋里還是沒有回應。鐘寧猶豫了一下，輕輕把門推開了。

鐘寧一眼就看見了鐘姵。鐘姵坐在窗邊的藤椅上，她聽見鐘寧推門，下意識轉頭看了鐘寧一眼，然后又給頭扭向窗外。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掉進鐘姵眼角的皺紋里，用漂亮的光明去填補她皮膚衰老的紋路。

鐘寧一步一步走過去，先給手里的東西放在桌上。

鐘寧打開包裝袋，將好菜一盒一盒拿出來：“媽，我給你買了好吃的，都是你愛吃的。”

鐘寧說：“是你最喜歡的那家館子。”

鐘寧：“有魚香rou絲，紅燒干貝，冰糖百合……”

“要打要罵都行。”鐘姵突然出聲了，“有用嗎？”

她昨晚一整夜都輾轉難眠，嗓子熬啞了，眼眶也通紅。人到了年紀，休息不好就會立馬顯老。鐘姵的皮膚今天格外松弛，眼袋看著很沉。

鐘姵轉臉，看向鐘寧說：“你二十歲的時候我打你罵你都沒有用。你現在三十了，我打你罵你更沒用了。”

一句話叫鐘寧胸口堵得上不來氣兒。鐘寧趕緊走到鐘姵跟前，他直接在鐘姵腳邊跪下了。

“媽，你別生氣，別這么難過。要是傷了身體，我就不知道怎么辦了。”鐘寧將頭抵在鐘姵膝蓋上，小聲道，“求求你了。”

鐘姵沉默了一會兒。她吸了下鼻子，深呼一口氣，壓抑眼眶里酸辣的潮濕。

鐘姵垂眼看著鐘寧的后腦勺。她居然問：“這些年，你怪我嗎？”

鐘寧一愣，猛地抬起頭。他望著鐘姵的臉，心道：“我怎么會怪你？我有什么資格怪你？”

“媽，你這是說的什么話？”話說出口鐘寧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這樣顫抖。

“當初如果不是我阻止，張蔚嵐或許不會走。”鐘姵拼命咬牙根，但眼淚還是掉下來了。

她飛快用手背給眼淚蹭掉，側過臉不讓鐘寧看。她那逞強的樣子其實和從前一樣。

“媽，別這么說。”鐘寧低了低頭，沒臉再看鐘姵，“我明白你都是為了我。”

鐘姵搖搖頭：“我是真的不理解。我不懂，為什么是你？你為什么就得是這樣的？”

鐘姵字字句句，都把鐘寧的心捶得稀爛：“當初把你生下來，我就知道我對不起你。”

鐘姵說：“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爸爸。你沒有。你不但沒有，偏偏......”

鐘姵聲音哽咽：“偏偏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