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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更別說是個活生生的孩子。明明是那么好的孩子,為什么......鐘姵這些天問了太多個為什么。問鐘寧,問自己,問老天爺,但沒有用。誰都不會告訴她為什么。她靜靜地看著張蔚嵐,下意識張嘴問:“去給你爺爺上墳了嗎?”張蔚嵐愣了愣,嘴角微微動一下,他抬起頭望了一眼鐘姵,又立刻掉下目光:“沒有。”張蔚嵐說:“爺爺看見我這樣,不會高興的。”鐘姵沒說話。張蔚嵐的手捏了個拳頭。他捏得很用力,手背上的血管都鼓了出來。拳頭松開的時候,手指甚至麻到沒知覺。“鐘阿姨,想說什么就直說吧。你不用......”張蔚嵐又想起鐘寧的臉,他躺在床上,渾身滾熱,唇縫中吐息著熱氣,睡得很不好。“你不用再顧慮我。”張蔚嵐說。鐘姵用手指壓著眼角:“我沒顧慮你。事到如今我還顧慮什么。”鐘姵說:“我是受不了。”鐘姵:“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在我眼里,和鐘寧是一樣的。要說唯一的不同,就是隔了層肚皮。但這不重要。鐘阿姨一直很疼你。”張蔚嵐咬著牙,這一刻很想站起來扭頭就跑。跑得飛快,跑得越遠越好,逃走,逃走,逃走......“我真的受不了你吃這么多苦。”鐘姵停了一會兒,吊著啞嗓子繼續說,“但你一直很要強,我也愿意尊重你,由著你去闖,讓你自己做主。大不了你受不住了,我還在你身后。”“但這一次,你,你們,是要我怎么辦?”鐘姵早已筋疲力竭,“你告訴我,讓我怎么辦。我是當媽的,我不可能讓你們......”鐘姵說不下去了,她捂住臉,過一會兒又重新看張蔚嵐:“我和鐘寧,怎么都說不明白。”鐘姵伸手指鐘寧的屋門:“你也看見了吧。不管我是罵他,打他,還是關著他,他都一聲不吭,隨我折騰,就是不肯和你斷了。他要把我逼瘋了。”鐘姵哼笑一聲,那短促的笑聲似乎被撕得鮮血淋漓:“我還是頭一回發現,自己生了個犟種。”“我不知道你們都是什么毛病,兩個男人,我想都不敢想。”鐘姵的手無力地耷拉下去,“你呢?蔚嵐,你呢?你也這樣?你也和他一起瘋?”張蔚嵐又一次看向鐘寧的屋門。那扇靜靜的門,在他眼里像個天塹。他的內心地動山搖,轟隆崩塌,滿是斷壁殘垣。鐘寧就埋在這沉重的廢墟底下。張蔚嵐跪在地上,用渺小無力的一雙手,扒啊,挖啊,指甲斷了,掌心破了。他好想把他喜歡的人救出來。可他怕極了,要是找到了,鐘寧那一身傷,他該怎么看?鐘姵在身邊質問他,他也在質問他自己——“我還能給鐘寧什么?我到底,能為他做什么?”“你說話。”鐘姵又問,聲音碎裂,微微顫抖,“能不能斷?”張蔚嵐沒有回應。他只是張開干疼的嘴唇,輕輕吐出一句別的:“鐘阿姨,鐘寧發燒了。”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沉默了很久。張蔚嵐不再出聲,鐘姵也無話可說。一旁的小臺燈可能是用久了,燈泡的壽命所剩無幾,發出了“滋滋”兩聲,燈光閃了閃。鐘姵似乎被閃回了神兒。她突然說:“我知道。”知道?知道什么?啊,知道鐘寧發燒了。所以......她這一整夜都坐在外面,是為了照顧鐘寧。好在......好在......但張蔚嵐也知道,鐘姵不會讓步的。這種事,她不可能讓步。她就是這樣的母親,溫柔,又堅決有力。“你走吧。”鐘姵又說。張蔚嵐站起身,再看一眼茶幾上的水杯。大半杯水,鐘姵一滴也沒喝。張蔚嵐走出鐘寧家,關上門,將那道微渺脆弱的暖色燈光也關滅了。后來,嚴卉婉住院了。老太太年紀大了,平時看著沒什么,但身體早已不如從前,尤其受不來刺激和接連不斷的折騰。夏天又熱,大太陽一烤叫人胸悶氣短,空調的冷風再吹疼汗毛孔,年邁的身子骨根本扛不動。嚴卉婉在家吐了一天,吃了一把藥片。隔天中午她從椅子上站起來,一下沒站穩,直接栽去了地上。在大朵子爭命一樣的吼叫中,嚴老太太被送進了一間醫院單間。鐘寧還在屋里病著,張蔚嵐不知道他退沒退燒,好些沒有,只知道嚴卉婉去醫院那天,鐘寧給房門踹得“咣咣”大響,那架勢恨不得把屋子拆了。但鐘姵還是沒放他出來。鐘寧肯定急死了。嚴卉婉周四進的醫院,周五這天張蔚嵐在家門口站了足足一小時,被大日頭曬出一身汗。他熱得要不會喘氣兒。他想去看看嚴卉婉,他知道嚴卉婉住在三趟街那家醫院最好的病房。他想去。可是......他不敢。有沒有魔鬼,用黢黑血淋的手推他一把?張蔚嵐正被太陽翻來覆去地烤,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居然是小歡的班主任。這還是班主任第一次找他。小歡的家長會一直都是嚴卉婉去,班主任和嚴老太太比較熟悉,他這個哥,不過是留了個電話。——嚴卉婉,他和小歡的奶奶。張蔚嵐抹了把汗,將電話接通:“喂您好,徐老師。”“你好,張蔚嵐嗎?張言歡是你meimei吧?”電話那頭的徐老師問。能聽出她的語氣有些急。張蔚嵐皺起眉頭,趕緊回應:“是,我是。小歡在學校出什么事了?”“你現在能過來一趟嗎?”徐老師說,“張言歡和同學打架,把同學給打傷了。”第66章張蔚嵐的腦子里總是有個鐘寧小歡和同學打架,還給同學打傷了。張蔚嵐是不信的。怎么可能呢?小歡有幾斤幾兩他太清楚了,小矬子,丫頭蛋兒,哭包,干什么什么不行,最擅長的就是往他身上蹭鼻涕。憑她那小拳頭,還打架?打得過誰?更別提打傷了。張蔚嵐這些日子心里太亂,一路上又被太陽晃得頭暈目眩,以至于他到了學校,在老師辦公室見到小歡,連火都還沒催起來。徐老師說的是真的。還真是。張蔚嵐看著對面的男孩,整個人都懵了。男孩是小歡的同班同學,徐老師說他就坐在小歡后頭。張蔚嵐見他滿眼都是酸淚,哭得都上齁兒了。他腦袋上腫了個大包,那青頭皮上紅了一大塊,額頭刮了道口子,眉角也帶著血,手上還拿著一塊沾了血的手巾,用來捂自己的鼻子。“美術課。”徐老師臉色難看地說,“老師讓他們自己畫畫,他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