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忙，不敢主動找你呢。」老管家從邳縣武府的時候，是從少看著子吟長大的，說話就像位親切的長輩，帶了點欣慰和感慨，「本忖著少爺再來，要待到過年了……今兒看到你，夫人鐵定歡喜的不得了。」

管家迎了子吟進門，就讓他徑自走進內院，武四姨太這個四合院兒，從遷入至今，彷彿是無甚變化的，唯有庭院裡的那棵樹，是變得更繁茂了。子吟看著廳堂裡一景一物，目光不由就沈寂下去，是想起當年，這四合院的每一處，都是怒洋按母親的喜好，小心置辦的。

不知不覺，母親在下這裡，竟也是有三年了。

子吟進了客廳，便拉了把椅子坐下，庭外聽得仆人的腳步聲，是丫環受著吩咐，連忙去備茶侍候。

過了一陣，客廳的門就咿呀一聲被推開了，一雙纖纖玉手，就把一盤桂花糕放到了八仙桌上，子吟抬頭看去，就見是母親身邊最親迎的丫環——嫣兒。

子吟朝她禮貌一笑，便道，「嫣兒，近來可好？」

「還是老樣兒，夫人可想你呢。」嫣兒對子吟送上了糕點，就規矩的退后了一步，「方才夫人猶在午睡，聽的你來了，正在更衣準備……請少爺稍待一會。」

「娘還在午睡？」子吟有些訝異，就后悔地道：「是我疏忽了，這次來得倉促，都沒想到要打擾到娘。」

「少爺現在貴人事忙，好久才來一趟，即使是被打擾，我想夫人也是高興的。」嫣兒就笑著道。

子吟聽著嫣兒這話，就垂下眼去，是更加的內疚了，他也知道自己來的越發的少，公務繁忙，這固然是個理由，然而即使子吟是在盛京，卻也并沒有時常抽空前來，向母親問安。

他就拿了一塊桂花糕，道，「嫣兒，我并不能時常侍候在母親身旁，有你幫忙照料，實是大大的幸事。」

嫣兒垂首立著，看著武少爺溫潤如玉的側臉，卻是有些欲語還休，她知道少爺一直是非常孝順太太的，武府大房獨大，少爺從小卻是那么的乖巧懂事，讓夫人省了許多的心。

這份孝順，即使是如今長到這個年紀，也是沒改變過的——只可惜，老天爺要弄人，這樣好的少爺，偏就給陰差陽錯的帶上了歧路………

嫣兒沈默了一陣，就啟口道：「夫人今兒午睡得晚了，因為昨日到城郊的大廟禮佛去，為少爺祈福。」

子吟不由就苦笑了，「我對現狀……已是十分的滿足，再有所求，只怕要遭天譴了。」

嫣兒抿了抿唇，就垂著眼，道：「少爺的官運確實是暢通了，但夫人給少爺求的是姻緣……」

子吟臉上那淺淺的笑容，不由就定住了，他就聽嫣兒續道：「夫人總記掛著，少爺獨身一人，三小姐……都過世那么久了，夫人就求月老保祐，讓少爺早日遇上一位合心意的女子……」

子吟抬眼看向嫣兒，嘴巴翕張了一下，正是要回話，客廳的門卻是給咿呀的推開，力道稍大，彷彿是帶著點急躁的。

「娘？」

「夫人……」

四姨太一手由另一丫環攙著，另一手提著裙擺，把那三寸金蓮跨進門檻裡，她那向來溫和的眉眼掃向嫣兒，竟是難得的帶著一點嚴厲。

只聽她沈著怒氣，淡淡地道：「嫣兒，我武家的家規甚么時候變得如此松懈？竟是乘我不在，讓你對我子吟胡亂說話。」

嫣兒臉色一變，當即就跪到了地上，求夫人恕罪。

「娘。」子吟便也站了起來，既是親自去攙扶母親，也是為著和緩下氣氛，「……是我好奇娘怎么午睡到這時候，才問嫣兒的……」

四姨太聽了兒子這話，臉上才稍稍的露出霽色，她就讓身邊的丫環離去，并對嫣兒道：「子吟替你求情，我就輕罰算了，今晚不許吃飯，閉房靜思，知道么？」

嫣兒抿了抿唇，便低低應了一聲，福身離去，子吟就扶著母親的臂膀，讓她小心坐在了八仙桌旁。

四姨太那雙纏得細幼的小足，隨著年歲越長，就越顯出其禍害來，可謂是舉步維艱，在宅院裡緩慢行走猶可，但到大廟去禮佛，卻是勞師動眾的出行。

子吟看著母親，心裡就下意識為她疼了。

「娘。」子吟看著母親，就道：「我現在就過的很好，是真的別無所求……你以后就別到那么遠的廟去……那太勞累了。」

四姨太抬頭看向兒子，方才對嫣兒露出的不悅已經都散了，就只有對兒子無限的思念、關切，她就握著子吟的手，柔聲道：「你懂甚么？就是那廟宇最靈驗，我之前祈的服才有效。這神明的福佑是要持續的……怎么能說你過的夠好，就不祈了呢？」四姨太仔細地打量著子吟的頭臉，就道：「娘沒用，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個……這雙腿只要還能走，我就一定得去。」

子吟聽著母親這話，就無可奈何的勾起一抹笑，「我說不過娘……但，娘還請小心保重自己。」

四姨太這才回復到平素溫和的態度，就掐著兒子的手，問道：「今兒怎么有空，來見娘呢？」

「我今天到了京師大學一趟，事情辦完了，就順道來看看母親。」

「京師大學？」四姨太聽著可好奇了，「這和白家……也有關聯么？」

「沒有關聯……只是他們今天辦了一場畢業典禮，就請我去作嘉賓。」

「嘉賓……是作甚么的？」

「勉勵學生們，以及……給他們頒發畢業證書。」

四姨太聽著這彷彿是個很光榮的差事，便綻出了笑容，握緊兒子的手緊掐了掐，「我兒啊……是越發的了不起了。」

子吟垂下眼，卻是靦腆地道，「……我只是代表政府、代表白家的……并不算甚么。」

四姨太嗯了一聲，卻是知道子吟現在是很了不起了，甚至可說是飛黃騰達，她去禮佛的時候，廟祝都知道她是武先生的親娘，那態度一年比一年的不一樣，而他們外出時，白府都有安排衛兵、汽車相送。

然而越是如此，四姨太心裡就越酸澀，想到子吟憑靠著白家，才能達到今日這樣的境地，裡頭的不堪，可又怎能教人知道？

就是她作為親生母親，也只可佯裝不知，咬著牙齒和血吞的。

四姨太默默地看了兒子一陣，就問道，「上月你沒來，是出差到哪裡去嗎？」

子吟嗯了一聲，便道：「去了廣東一帶，又到了南京。」

四姨太聽著，心裡就不由一緊，「這會不會太辛苦了？總是四處奔波，難道政府非得把你派去，才能指揮那邊兒的人么？」

「娘，我不指揮人，我是監察院的，去了解他們的工作。有時候，又必須跟外交人員開會、商談。」子吟便溫聲對母親做著解釋，「這都是得親力親為的事。」

「這般東奔西跑的，到甚么時候……你總得有個家、安定下來啊？」四姨太就疼惜的道。

「盛京就是我的家。」子吟就覆著母親的手，回道：「不管到哪裡辦公，最后我也是會回盛京來的。」

四姨太抿了抿唇，一雙和子吟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