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白鎮(zhèn)軍給子吟掖了掖被子，不許他過問，只要睡覺休息——反倒是把他當成嚴重患者看顧著。

他們都太看重對方了。

小歇一段時間，白鎮(zhèn)軍便捧了嬰兒吃的米糊，親自來喂子吟。那空空落落的肚子終于墊了一點份量，武子吟便試著坐起來，要與大哥說會兒話。

「大哥。」武子吟握著大哥的手，說，「嚷兒關(guān)著我，可是他沒有壞心……他只是想帶我去德國過生活……只是這樣而已……」

「嗯。」白鎮(zhèn)軍低沉的回應(yīng)。

「你不要責(zé)怪他……畢竟是因為我……無法在你和他之間做選擇。」

「嗯。」白鎮(zhèn)軍應(yīng)著，把子吟攬到懷裡去，他高大碩壯，正是能把子吟輕鬆包覆在胸懷裡，能夠充份地輕憐蜜愛。

「大哥……」武子吟抬頭，問道，「嚷兒到哪去了？這仗……打完了嗎？」

「還沒完，不過你不必cao心。」白鎮(zhèn)軍說道，「養(yǎng)好身體，不要讓大哥擔(dān)憂便是。」他就這麼把前一個提問給迴避了。

武子吟便垂下頭，以為嚷兒和二哥都忙于正事，才沒有到醫(yī)院來。

「子吟。」白鎮(zhèn)軍看武子吟像是猶有心事的模樣，便湊近去，重重地吻他，「大哥不會再丟失你的。」

「我又不是小狗兒。」武子吟搖頭，對大哥這個說詞并不同意，「就算我走得再遠，都懂得回來找大哥。」

「那大哥更正，是只聰明的小狗兒。」白鎮(zhèn)軍便順勢的逗他，故意要轉(zhuǎn)移子吟的注意。

武子吟便佯裝生氣，咬了大哥的手指頭。

白鎮(zhèn)軍看武子吟如今安然無恙地靠在懷裡，生猛得還會咬自己，胸口便漲滿了喜悅與愛意，他情不自禁地道，「子吟，大哥愛你。」

「你不要常掛在嘴邊。」武子吟感覺這情愛一字于大哥來說，就像一個禁制，一旦解封了，就會無時無刻、出奇不意的要示愛，「太rou麻了……」

「會嗎？」白鎮(zhèn)軍就喜歡看他為難的表情，「那你愛不愛大哥？」

武子吟絞著白鎮(zhèn)軍的手指，低低地說，「你知道答案的……」

白鎮(zhèn)軍那冰山的臉便難得破開了一道笑容，他與子吟借著這安靜的病房，好好的親蜜了一番，正是補足了這段時日的分別。因為重逢的感動，只要是這般依偎著、說些無意義的話，二人便已很覺滿足。

可這時光畢竟短暫，處在這瞬息萬變的時局，他們注定過不了和平的日子，武子吟心裡的不安便隨著休養(yǎng)的時日增長，因為他隱隱感覺到自己是被隔離了。

每天，除了醫(yī)生護士他便只看到大哥。若是大哥不在，他想要走出病房，必定有大哥的衛(wèi)兵守著門口，恭敬的說是少帥命令，不許他到外頭走動。問他們現(xiàn)在軍隊的情況，衛(wèi)兵們卻是搖頭，說是無可奉告。

他向護士索取報紙，也被告知說少帥不淮許。

武子吟并不傻，他漸漸的便意會到大哥有事瞞他，而那恐怕是他難以承受的。

于是這天大哥喂他吃晚飯的時候，武子吟便禁不住問了，「大哥，嚷兒到底怎麼了？」

白鎮(zhèn)軍抬頭看他，「怎麼這麼問？」

「他說他買了德國的船票，要帶我到天津的碼頭乘船。」武子吟執(zhí)著地看著白鎮(zhèn)軍，「大哥，嚷兒是不會食言的…他也不會丟下我、留我一個人在那屋子裡……你告訴我、到底出了甚麼事？」

白鎮(zhèn)軍喂食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本來瞞著，是怕子吟的身體未癒，怕他受不了心理的打擊。可經(jīng)過數(shù)日休養(yǎng)，子吟已是恢復(fù)不少。如今直接問起，大概也是察覺到了身邊人的不尋常。

他想，也該是告知真相的時候。

「子吟，大哥帶你出院。」他把那湯匙擱到一邊，給子吟脫下病號服。

武子吟睜著大眼，不明所以的看著大哥。

「咱們?nèi)タ慈聝骸！拱祖?zhèn)軍說道。

少帥一旦下令，衛(wèi)兵便雷厲風(fēng)行地安排了汽車，從醫(yī)院接載他們，一同回了白府，沿途白鎮(zhèn)軍暗裡握緊了子吟的手，始終不發(fā)一語，武子吟不禁提起了心，他突然有些怕，自己即將要面對甚麼。

剛到白府的大門，武子吟便整個人一怔，因為門口掛著訃喪的白燈籠。

「大哥……」他惶恐地看向白鎮(zhèn)軍。

「大哥扶你。」白鎮(zhèn)軍一直觀察著他的神色，看他竟是不敢下車，便攙著他，慢慢地走。

武子吟聽到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因為緊張、害怕……恐懼。

進了玄關(guān)，府裡意外地冷清，客廳臨時擺設(shè)了一個體面的靈堂，燭光簇擁著一幀妙齡少女的照片，正是穿了襖裙，梳了髮髻的白嚷。

武子吟登時紅了眼，他跪下來，就要去掀那正中停當著的棺木，白鎮(zhèn)軍眼疾手快，握住了他的手。

「棺木是空的，裡頭甚麼也沒有。」白鎮(zhèn)軍低聲說。

武子吟便像重新得到了生機，冀盼地看著大哥。

白鎮(zhèn)軍徐徐地與子吟訴說——「造反的軍隊從三團增加至五團，我與嚷兒守著盛京。你爹、林師令和張師令都出兵支援，便又變成五對五的局面，打了一星期，他們抗不住，要求議和。」

武子吟垂下眼，怔怔地看著那木棺，想起那天嚷兒興高采烈地說那議和的事，還有他們馬上要去德國的好消息，「那議和……并不是真的？」

「會談當天，嚷兒的軍營遭到了猛襲。」白鎮(zhèn)軍說得平淡，可當天狀況卻是慘烈的，「抱彈打中了司令部，所有高級軍官都在那房子裡﹐我和經(jīng)國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營地裡只剩下燃燒著的火焰、人體的碎rou殘肢、頹垣敗瓦。

他們甚至沒有找到嚷兒的遺體。

武子吟這才明白棺木裡怎麼是空的，一個抱彈打下來，人就成了飛灰，甚麼都留不下。

所以嚷兒才沒有出現(xiàn)，他就知道……嚷兒是肯定不會食言的，也捨不得把他丟在那屋子裡，活活等死。

他只是來不了。

武子吟覺得胸口很痛，眼眶充盈了淚水，怔忡地望著那棺木。

「子吟……」白鎮(zhèn)軍便要去拽他。

「大哥。」武子吟低聲說，「你讓我和嚷兒處一會……」

白鎮(zhèn)軍手一頓，握緊成拳收了回去，他深蹙濃眉，看著子吟著魔地跪著，是要給妻子守靈。

「好，大哥不打擾你們。」白鎮(zhèn)軍退后一步，「但你不要勉強自己。」

「我會的、大哥。」

白鎮(zhèn)軍又站了一會，便沉默地邁步離開了。

第六十二章、開解

第六十二章、開解

白經(jīng)國起了個大早，從軍營回到白府，這段日子他養(yǎng)成了個習(xí)慣，回房間前先繞到客廳處，看看三妹。

他們白家的兄弟姐妹其實都不親，都是嚴厲的軍隊式教育，從白夫人處得不到母愛，反是體會到一套毒婦人的心機，說實在，并沒有多少孺慕手足之情。

可武子吟就像一個契機，把各自為政的他們都連結(jié)起來了。就是白經(jīng)國，在潛移默化間，也把他當成親弟弟般疼著。

白經(jīng)國看到了棺木前跪了個身影，走上前去，既是意外，也不意外子吟的歸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