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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渾身染雪,面孔在雪光和天光下泛起鮮活的血色。一抬眼,眼角的那抹紅色延伸出去,像一道傷口。清透的雙眼被雪睫半掩,特寫鏡頭里,浸潤的眼窩被雪色映照出一種透明感,將化未化的冰一樣。林墨從旁指導,“再往里走,覺夏。”方覺夏按照他的話,一步步深入雪林,直到抵達一棵冷杉前才被叫停。“轉過來,半個身子藏在樹后,再過去些。”林墨舉著相機,“對,只露半張臉。”裴聽頌也跟著走過去,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走過去。或許是因為好奇,就像他小時候好奇枯枝的斷面是否也有生機一樣。“眼神,現在太冷了,要帶一點感情,挖掘你的本能……”攝影師總說得很抽象。方覺夏不知道他描述的究竟是一種什么感覺,他只覺得困惑。這是個陌生的定式。被囚禁應該是如何,本能又是什么樣的,他理解不了。裴聽頌走到了林墨身旁,用林墨的角度去看他。“看過來,對。”方覺夏的視線卻對上了另一個人。裴聽頌的眼神從鏡頭挪開,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一如既往地筆直地望著自己,帶著一枚枯枝最后的抵抗。“對,就是這樣。”林墨的聲音里帶了驚喜,迅速抓緊機會拍下幾張,查看效果。“很好,這個眼神雖然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但真的不錯。”林墨甚至十分得意地拿給裴聽頌看,“你看看,怎么樣?這張臉太上鏡了,還比我想象中有表現力,可以轉行做模特了。”畫面中的方覺夏被深色的樹干遮掩一半的身影,左半張臉孔面色沉靜,紅色胎記是黑白之中唯一的色彩。露出的那只眼散發著澄澈的光,像冰封潭水中的一汪月亮。這就是林墨口中難得的情緒,是即將落入陷阱的冬日最后的掙扎。可這掙扎也不過就是隔著一層脆弱的薄冰,輕輕一捏就碎了,一旦暖流侵襲,這冬天就再也沒有藏身之地。他只能被脅迫著融化,剝開自己,裸露出原本的形狀。“怎么不說話?”裴聽頌看得入迷,這才回神,點了點頭,“是很好,他很適合。”抬頭再望去,方覺夏已經被裹進大外套,因為工作人員的打趣而安靜地笑著,還伸出手去,摘掉了對面助理頭上的半片殘葉。裴聽頌無法欺騙自己,將面前的這個人與那些流言聯系在一起,他的心里出現另一種聲音。或許他打心底里從來沒有相信過那些流言。他只是在為自己疏遠這個人找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正如這個人疏遠自己那樣。這個聲音對還是錯,他已經無法分辨。他們雙方的偏見與固執已經將這距離拉得太遠。最后一點天光也消失了。在夕陽縱身跳入雪林,湮沒方覺夏背后的那一刻,林墨用鏡頭將這一幕留下。“辛苦了。”結束拍攝的方覺夏向工作人員鞠著躬,穿著羽絨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走到裴聽頌身邊的時候,他也沒有多說一句話。裴聽頌竟然覺得心臟有些堵。“喂,你走那么快不怕摔啊。”他說出這么一句之后,又有點后悔。好像自己主動做了什么事似的,好像他在心里把方覺夏扶著摻著,陪著他一路走回車棚一樣。但對方連頭也沒回,“不快。”回到工作棚,方覺夏一邊跺腳一邊察看自己拍好的片子。他在雪地里凍得太久,四肢都麻木了。裴聽頌看他鼻尖耳朵全都凍得通紅,臉頰也是紅彤彤的,還一直搓著手,就想把之前他給自己的那個暖手寶給他。可他手伸進口袋里,口袋倒是熱乎乎的,暖手寶已經不熱了。“這張不錯,這張也是。”林墨意很是滿意,“你的花絮視頻都可以剪一個mv出來了,意境很好,是我最近拍到的最干凈的大片。”方覺夏被夸的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不用謝我,你很上鏡,基本上沒有廢片,很難得了。而且你氣質很特別,沒做模特還挺可惜。”方覺夏不善社交,也不喜歡社交,面對這么多的贊賞他一時間不太清楚應該怎么應對。他像個機器人一樣搜刮著貧瘠的數據庫,找尋著可以應用的話語。正糾結著,他的手忽然被拽住。方覺夏下意識側頭,看見裴聽頌站在自己身邊,凍得發僵的手指突然間被溫暖包裹。是裴聽頌抓住了他的手,塞進了他暖和的外套口袋里。“我也覺得,我剛剛還拿手機拍了兩張呢。”裴聽頌自如地插入話題,“這里的雪景也很美,錦上添花。”說完他看向方覺夏,笑著問,“是吧?”方覺夏還沒從意外的情緒中抽離,“嗯……”“你的暖手寶已經冷了。”裴聽頌沒有看他,再次輕聲開口,“退而求其次吧。”原來是因為這個。退而求其次。方覺夏在心里反復咀嚼裴聽頌的話。他的思路簡單直白,時常不能在第一時間理解裴聽頌的話,可這并不影響他心緒的混亂,大腦和心跳好像已經各自成立體系,不再耦合相關。凍僵的手指漸漸找回知覺,熱流從另一只手中滲透進皮膚,在毛細血管里翻涌,流淌到他的指尖。那是另一個人的體溫。裴聽頌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個閃著寒光的陷阱,他已經習慣去避,所以他每一次都會試著掙脫,盡管每一次都是徒勞。他正猶豫要不要抽回自己的手,裴聽頌已然松開了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讓他連掙脫的機會都錯失。空間狹小又溫熱的口袋里,擠擠挨挨地藏著兩個迥異的靈魂。把所有的片子大致上確認了一遍,來不及休息,所有人在車上隨便吃了點東西就立刻趕赴雙人拍攝場地。兩人都換了造型,是同款的襯衫,只不過裴聽頌穿的是黑色,方覺夏則是白色,但他的尺碼略大,以至于穿上有些寬松。這一次拍攝的場地很簡單,棚內的地面只有一張鋪了白色天鵝絨的床,看起來很柔軟。方覺夏正對著這張床發愣,就聽見裴聽頌笑著打趣,語氣散漫,“沒想到我人生中第一場床戲來得這么快。”他可笑不出來。他想象不到一個大刊的雙人封面要怎么在床上拍。看見林墨走過來,裴聽頌好奇心滿滿,立刻發問,“我們要用什么姿勢?我和覺夏哥。”此言一出,跟著走過來的道具組小jiejie都掩嘴笑起來。裴聽頌不明所以,面帶疑惑地看向方覺夏。在個別情景下,這個在國外長大的男孩子偶爾會因為情境不匹配說出一些迷之發言,哪怕他文學素養高,學習能力也很強。方覺夏不知道應該怎么解釋,于是簡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