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的病號說，“我把你的手機放枕頭邊上了，要是半夜不舒服，爬不起來，你就給我打電話，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

滔滔不絕了半天，沒有得到一句回應(yīng)，陳原以為他已經(jīng)睡著了，正準(zhǔn)備輕手輕腳地離開，唐舟虛虛地喘了口氣。

“陪陪我吧。”他輕聲喚道，“陳老師，陪陪我。”

陳原腳步一頓，某一根心弦被人輕輕撥動，在耳邊振蕩出微弱的回音。他折返回來，側(cè)頭看向睡在陰影之中的男人。t打量了半天，盡管分辨不出對方剛才說的到底是不是夢話，他還是走到床的另一側(cè)，脫下外套，鉆進被子里。

一旦在唐舟身邊躺下，陳原后背上就開始冒出細(xì)密的汗珠，可能是穿的衣服太厚，又或是感到有點緊張，他不敢隨意翻身，只能保持著面向?qū)Ψ降乃恕ｋp眼逐漸適應(yīng)起黑暗，能夠看清物體的輪廓，他發(fā)現(xiàn)唐舟的呼吸似乎并不順暢，胸膛不規(guī)律地上下起伏著。他不禁有些擔(dān)憂，從被子里探出一只手，一時間又想摸唐舟的額頭，又想給他擦汗，最后都害怕自己驚醒他，堪堪收了回去。

“會好的。”陳原低聲說。

他難得想起念大學(xué)時校醫(yī)院的心理醫(yī)生。那位醫(yī)生最喜歡對他說的一句話就是，會好的。可如今當(dāng)他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找不到更好的措辭。

陳原半夜是被疼醒的，猛一睜眼，他發(fā)現(xiàn)唐舟壓在自己身上，兩只手各自掐著他的腰和胳膊，十根指頭有勁得像是要把他身上的rou一塊塊擰下來似的。

唐舟將頭埋在他的肩窩里，喉嚨里咕噥著模糊的字詞，他滿頭大汗，幾乎是無意識地把陳原當(dāng)成了人形抱枕，因為戒斷的反復(fù)而將他抓在手里，解壓球一樣在他身上抓來抓去。

陳原痛得太陽xue突突直跳，他想要把唐舟的胳膊掰開，不料卻激發(fā)了對方的防御機制。唐舟頓時加大了力度，兩只胳膊像鐵鉗一般，生怕有人要把他搶走。陳原眉頭一緊，實在沒忍住，咬牙倒吸一口涼氣，悶聲“啊”了一下。

這一聲就讓唐舟醒了過來，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松開手從床上做起，一手揉著眉心，痛苦地喘著氣，接著拿過床頭柜已經(jīng)涼透了的白開水喝了一整杯下去，歇了好一陣才從渾身的疼痛之中勉強抽身。

陳原見他醒了，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現(xiàn)在是凌晨兩點。

“把你吵醒了？”唐舟以為自己起床的動靜吵到了他。

“沒有。”

唐舟重新在床上躺下，伸手將他摟在懷里。陳原任他抱著，望著天花板問，“你還難受嗎？”

唐舟貼在他耳邊低低地說，“有你陪著就不難受了。”

猶如被一陣細(xì)微的電流點到了耳朵尖，陳原縮起脖子，暗自感到好笑，心想這人明明衣服都濕透了，這種時候竟然還有精力調(diào)情。

他側(cè)過頭，兩人的鼻尖差點撞到一起。溫?zé)岬耐孪⒁魂囮嚨負(fù)徇^他的嘴唇和臉龐，陳原忍不住屏住呼吸，心臟立即逃竄到嗓子眼里，叫囂著要出來透透氣。

兩人四目相對，唐舟呼吸一滯，胸膛里緊跟著燒起一小把烈火，噼里啪啦地冒出四濺的火星，落到哪兒，哪兒又跟著燃起新一片的火光。陳原眼里現(xiàn)在只有他自己，他便自然不愿錯過這個機會。每一個能夠抓住他、撫摸他的機會唐舟都不想放過。

他想知道陳原喜歡什么、討厭什么，想知道他嘴里哪些是真情，哪些又是假意。

陳原垂下眼，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四瓣唇片即刻便貼在了一起。也許在黑暗的遮掩之下，他才可以稍微允許自己在炙熱的視線中沉淪片刻，才能嘗試心無芥蒂地與人對話。

唐舟捧著他的臉，兩人唇舌交纏，舌尖偶爾在交換的親吻之中拉出銀絲。陳原伸出雙手從唐舟的臂下繞過，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也去回應(yīng)對方的親吻，任憑對方將氣息全然灌進自己的口腔、鼻腔，灌進他已經(jīng)漿糊一樣混亂的大腦。

唐舟的親吻變得愈發(fā)強勢了，逐漸透露出無法遮掩的侵略性，甚至?xí)紶柾{性地咬一下他的下唇，陳原吃痛地“嗯”了一聲，睜開濕潤的雙眼，他被吻得面紅耳赤，終于察覺到危險的來臨，勉強將他推開，唐舟則順勢去吻他的下巴，溫柔地舔著他滾動不停的喉結(jié)，手跟著探進他的衣服里。

“今天不行。”好不容易得了個喘氣的機會，陳原在他胡來的手腕上掐了一把，“……等你好了再說。”

“真的？”

陳原信誓旦旦地表示，“真的。”

他真怕自己再不喊停，一會兒就跑不掉了。

唐舟置若罔聞，另一只手還留戀忘返地摩挲著他發(fā)熱的臉頰。陳原在他臉上捏了一把，他似乎總是想要去捏一把唐舟的臉，“沒騙你！”

唐舟輕笑一聲，在床上躺下，扯過被子將兩人裹在一起。他似乎還是不太舒服，不過已經(jīng)rou眼可見地恢復(fù)了不少體力。

臨睡前，他還不忘低頭在陳原的肩膀上啄了一口，沉聲問，“你能不能每晚都陪陪我？”

陳原覺得自己簡直都成了陪護了，不過他嘴上仍然說，“我考慮一下吧。”

新年快樂

47.

接下來幾天，陳原的生物鐘被徹底打亂了，他半夜會經(jīng)常被唐舟捏醒，一晚上只能斷斷續(xù)續(xù)地睡上三四個小時。唐舟卻對此一概不知，他清晨醒來把人吻醒，問陳原睡得好不好，陳原嘴上一律說好，實則會在他出門上班以后繼續(xù)埋頭呼呼大睡。

新年前夕，陳原給唐舟喂完藥，去廚房里洗了一盆草莓端進臥室。唐舟正靠著床頭看電視，他把整張羊絨毯展開披在頭頂上，就像躲在一頂小帳篷里。

“你要的草莓。”陳原將碟子放在床頭柜上。

唐舟拍了拍床沿，陳原剛爬上床，唐舟雙手各拽著毯子的一角，從他身后摟過他，將他夾在兩/腿/間，就像一只展開翅膀，將小鳥護在羽翼之下的鳥mama。

唐舟握著遙控器說，“今天是跨年夜。”

陳原拿過一個草莓咬了一口，問他，“紐約的跨年夜是不是特別熱鬧？”

“是啊，每年都是人山人海，太陽一落山就準(zhǔn)備封街，街上都是騎著馬巡邏的警察。”

聽他這樣描述，陳原忍不住開始幻想十幾個小時后，時代廣場上的盛況。以前他只在電視上見過紐約的跨年直播，無人機從繁華的街道上方掠過，地面上人頭攢動，百萬觀眾聚集在閃爍的廣告牌底下等待水晶球落下，十二點的鐘聲敲響，和漫天炸開的五彩煙花。

電視里，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