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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下瘋了,硬是推開了擋在前頭的人,揪住了婁懷玉的衣襟。“你叫我走,他怎么不用走?!”婁懷玉被眼前忽然出現的大臉嚇一跳,人被拽著往前踉蹌幾步。許翠娥眼角已經有些細微的皺紋,而大約是這幾日被折磨地,臉色十分差,眼底都是青色,幾乎噴到婁懷玉臉上的口氣也不大好聞。婁懷玉下意識反抗,手也拽住了許翠娥,要把她扯開。年輕人也嚇了一跳,趕著上來幫忙。“我不走!別抓我!”許翠娥大喊。她緊緊地抓著婁懷玉胸前的衣襟不放,目眥欲裂地瞪著人:“我不走!我走了能干什么?這里是我家!你們憑什么叫我出去!”許翠娥大概是被逼急了,不知道是哪里來的氣力,死死拽著人,竟然一時兩人都沒法將她分開。“你們是土匪,你才是土匪,強盜!!”許翠娥喊得聲嘶力竭。婁懷玉近而情緒地看清了徐翠兒滿臉的猙獰和慌亂,以及眼神里真實的恐懼與絕望。婁懷玉被緊緊勒住了,這樣十分不舒適的時刻,他本應該全力反抗的,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忽而想到了有一日許翠娥來拜訪她時的情景,手也不由地松了力道。那日許翠娥一如往常地明嘲暗諷于他,婁懷玉顧著撿到的時季昌,沒心思和她吵,反倒惹怒了她,那時,許翠娥高高在上,說他是個上不了臺面的下九流。婁懷玉想,那時許翠娥大概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能依仗于山口,做不問世事的人上人,擁有安穩富足的生活。就像……林舒毅做少爺的時候,也想不到,有天要成為土匪,后來才輾轉成為革命者吧。許翠娥還在喊,因為反抗地過于用力,而隱隱帶上了些顫抖的聲音:“我不走!我不走!這是我家,你們憑什么叫我走!”婁懷玉忽然覺得她有些可憐。大喊大叫很快引來了附近的青年,許翠娥再怎么使勁,也抵不過眾人的掰扯,松開婁懷玉的一刻重重摔在地上。婁懷玉也朝后摔去,被人護住,生理性地咳嗽起來。他眼里也蒙上了一層生理淚水,模糊地看見許翠娥在哭。“憑什么呢?”許翠娥說。眾人拉著她起來,將人帶出去。行至一半,許翠娥又反抗起來,她掙扎地往后看,只瞪著婁懷玉,無措地給仇恨找到一個實體與宣泄對象。她大叫:“他憑什么能留下?!”“賣屁股就能留下?那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啊…”“……我也可以啊,我也可以的……放開我!他憑什么能留……”喧鬧與吵鬧漸漸遠了,前院的cao練聲又響起來。婁懷玉失去了吃飯的興趣,站在原地呆呆地聽。婁懷玉呆在牛頭山那幾日,時季昌他們如何“清理戰場”,他并不得而知。只是他回來以后,整個院子里再沒有一個丫鬟下人,除卻今日發瘋的許翠娥,婁懷玉也沒再見過其他熟悉面孔。他從沒想過,是否有人在這場斗爭中死亡,也沒有很大的興趣探究剩下的人都去了哪里,更不曾正視許翠娥的問題——自己憑什么留下呢?……在牛頭山的時候,大家的竊竊私語,大約也都在質疑他的出現吧?婁懷玉呆腦子里亂亂地想了很多。他想:打仗,原來誰贏都會有新的不幸的人產生。又想:自己能做些什么呢?婁懷玉想了很久,發現自己從來什么也做不了,從前山口在的時候,他是一個供人取樂的玩具,他感到不快樂,不想做,可真的不做了,才發現原來除了玩具,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才讓我走嗎?”婁懷玉喃喃。時季昌喘著氣的聲音忽而出現在身后:“你說什么?”婁懷玉受驚地轉過身去,看到時季昌雙手撐著膝蓋,與他對視一眼后,又站直了。“今天沒看見你去吃飯。”時季昌道。婁懷玉心里有事,一時也沒覺得這話什么奇怪,點頭嗯一聲。時季昌朝他走幾步,又問:“你怎么樣,路上看見他們抓著個人,掐著你了嗎?”時季昌嘴上那么說,便自然而然地上了手,輕輕拉著婁懷玉的下巴抬起來,去查看他脖子上的皮膚。許是跑步的緣故,時季昌的手背很涼,指腹卻很熱,讓婁懷玉不由自主地輕輕抖了抖。“紅了,”時季昌說,看他的反應眉頭皺起來,“很疼?”“不是,”婁懷玉往后縮了一步,把脖子包起來小聲指責他,“冷。”時季昌便不再動了。兩個人重新往食堂的方向走。經過某一處通往外頭的偏門時,婁懷玉還能聽見許翠娥傳來的罵聲。婁懷玉覺得,許翠娥說的也沒有錯,大院連干活的下人都走了,沒有道理他這個游手好閑的人要留著,名不正,言不順。時季昌與他并排的距離不遠不近,隔了大概一只手臂那樣遠。兩個人走著,一同擺手的時候,婁懷玉的右手便會與時季昌的左手有一瞬間相當靠近。婁懷玉慢慢地好似感覺不到其他的事物,只覺得與對方靠近的那只手背布滿了麻癢,好像有透明的觸角,會在與時季昌靠近的時候,產生叫人悸動的觸感。這個觸感還會引誘他,讓他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碰一碰,牽一牽。可婁懷玉直到走到了食堂門口,也沒能有勇氣遵循這股誘惑,就好像他也沒有勇氣,開口問時季昌,是不是也覺得他不配留著,才叫他以后找到合適的事便走。因為婁懷玉其實是很膽小的人,救下時季昌這件事,已經把這輩子能用的膽量都用光了,再多的,他便一步也不敢踏了。第23章在院里呆了十幾日之后,婁懷玉主動加入了前院的cao練。一來是前院的聲音日日震天吵,實在有洗腦的功效,叫婁懷玉日日呆在院里的人不能不受到熏陶。二來,時季昌走了以后,婁懷玉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也的確很無聊。在婁懷玉住進來大約一周以后,某一日時季昌吃了晚飯同婁懷玉一道走,告訴他自己要出幾天門,去外頭接個隊伍。婁懷玉其實不懂得隊伍有什么好接的,也沒有兩只隊伍接頭是什么意義的概念,但時季昌看起來非常認真,而自己也沒有叫對方不要去的立場。只是當晚婁懷玉回到房間,便覺得十分空虛迷茫地失了眠。因為如今偌大的范家大院,時季昌仿佛成為了他唯一存在的理由和倚仗,一旦時季昌不在身邊,不能日日見到,婁懷玉便覺得好似失去了全部生活的氣力,做什么事都變得寡淡喪氣起來。cao練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