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

正文第47章

在療養(yǎng)院住了將近四年，孫娟終于出院了。

她像犯人獲釋一樣高興，特地穿了鮮艷的衣裳，嘴唇涂了口紅，步履矯健，談笑風(fēng)生，哪怕段小優(yōu)沒來接她，都沒能影響好心情。

臨走前，她和相熟的病友道別，梁遷帶來的營養(yǎng)品發(fā)揮了作用，讓孫娟大漲面子，很是受了一番恭維。

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打趣道：“娟妹，怎么多了個兒子啊？”

“這是星河的同學(xué)！”孫娟生機(jī)勃勃地擺手，笑得十分開懷，萎縮的牙齦和暗黃的牙齒大方地暴露著，在那張生動鮮活的臉上，顯出一種野蠻的美。她拉著梁遷的胳膊，挺起胸脯介紹：“小梁是大律師呢，可厲害！”

“是嗎！”

一眾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家立刻將梁遷團(tuán)團(tuán)圍住，七嘴八舌地咨詢法律問題，有的要剝奪不肖子孫的繼承權(quán)，有的咒罵不肯理賠的保險公司，還有的不滿政|府的征地賠款，總之，住在療養(yǎng)院的人，個個滿腹苦水，三天三夜都倒不完。

“媽，”段星河責(zé)怪地喊了孫娟一聲。

孫娟自知得意忘形了，迅速沖進(jìn)人堆里解救梁遷：“梁律師忙，下次再問吧。”

“稍等，”梁遷從身上摸出名片，彬彬有禮、風(fēng)度翩翩地散了一圈，笑道：“各位叔叔阿姨，今天確實有事不能耽擱，對不起了。名片上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你們以后需要法律方面的支持，隨時聯(lián)系我就可以。”

這番話說得漂亮又得體，加上人長得帥，幾個老頭老太太如沐春風(fēng)，都被梁遷的氣度所折服，爭相和他握手，拜托他幫忙。

又一番寒暄過后，他們終于離開了清沐療養(yǎng)院。

孫娟有些拘束地坐在汽車后座，兩手放在膝蓋上，緊緊地抓著舊皮包，車廂里安靜了一陣，她主動跟梁遷搭話：“小梁，今天麻煩你了，我本來說坐大巴回去的，你看看，讓你周末也休息不成。”

梁遷說：“沒事阿姨，來滄市看風(fēng)景也是休息嘛。”

回家的興奮讓孫娟不自覺地嘮叨，她又謝了梁遷幾句，身體探向副駕駛，小聲問：“你meimei一個人在家？”

“不是。”借著這個機(jī)會，段星河正好把段小優(yōu)接下來一段時間都會住在外面的消息一并說了，免得孫娟滿懷期待地回到公寓，看到寂靜的房間后傷心難過。

“怎么回事？”孫娟太陽xue狂跳，隱隱現(xiàn)出血管的形狀，她從后視鏡里看了梁遷一眼，勉強(qiáng)憋住火氣：“為什么住在小梁的小姨那里？”

段星河猶豫道：“這個，三言兩語講不清楚，她自己也愿意的。”

孫娟嗓音尖利：“怎么沒跟我商量？”

“阿姨，小優(yōu)跟我小姨相處得很好，兩人像姐妹一樣。”梁遷插進(jìn)來，給了段星河一個安撫的笑容，然后向?qū)O娟保證，姚許云把段小優(yōu)照顧得相當(dāng)周到。“就在前天吧，她還帶著小優(yōu)去做心理治療了。”

段小優(yōu)非常討厭心理治療，在度過最初那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之后，她就再也不肯去看醫(yī)生了，因此孫娟非常震驚：“真的嗎？”

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她繃緊的肩膀漸漸松弛了，感激而慚愧地說：“那，真要是這樣，可得多謝你小姨，唉，對不起啊，阿姨就是一驚一乍的，你不知道，小優(yōu)以前出過事，我……”

眼看她有情緒失控的征兆，梁遷急忙打斷：“我明白，我都明白，阿姨。”

孫娟做了幾個深呼吸，慢慢平靜下來，后半程便不怎么開口了，只是木然地望著窗外，任由飛馳而過的山啊、樹啊、車啊，在衰老的臉上投下一道道轉(zhuǎn)瞬即逝的影子。

等汽車駛?cè)脲\藝嘉園，她才活過來，掩飾著好奇和驚異，四下打量小區(qū)的環(huán)境。

梁遷獻(xiàn)殷勤，主動提了最重的行李箱，剩下幾個袋子由段星河拎著，孫娟兩手空空，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們，觀察了半晌，終于憋不住問：“租在這個小區(qū)，得花不少錢吧？”

“住的是梁遷的房子，”段星河淡淡地說，“他不收錢。”

孫娟舌頭打結(jié)，一個勁地說：“哎呀，這怎么行！”責(zé)怪段星河不付房租。

梁遷笑道：“阿姨，您太見外了。”

“小梁，你幫了我們這么多忙，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孫娟氣兒子不通世故，受了人家的恩惠，好像還挺心安理得，她生怕梁遷介懷，堆起笑容，胡亂講些溢美之詞。

梁遷也客客氣氣的，你來我往，場面熱鬧又其樂融融。

到了家門口，段星河低頭摸鑰匙，孫娟忽然驚問：“你脖子怎么了？”

梁遷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段星河領(lǐng)口處露出的一小塊紅痕，顏色略深，形狀曖昧。

“蚊子咬的，”段星河異常鎮(zhèn)定，推開門讓孫娟先進(jìn)去。

孫娟蹙起細(xì)彎眉，眼神中存著狐疑，卻沒再追究。

進(jìn)了客廳，段星河燒水泡茶，孫娟在公寓里四處走動，摸摸柜子，敲敲墻壁，稱贊采光和通風(fēng)，問梁遷花了多少錢，過了一會，又念叨起自己的回遷安置房，擔(dān)心房型設(shè)計得不好。

梁遷耐心地陪她聊天，喝了兩杯茶之后，主動告辭。

母子倆送他到門口，孫娟說：“小梁，以后常來呀，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梁遷順桿往上爬：“好啊，就怕阿姨覺得我煩。”

孫娟不明所以，還當(dāng)他是客套，親熱地說：“怎么會呢！”

“那我走了。”梁遷轉(zhuǎn)向段星河。孫娟在場，他們不能擁抱接吻，但是靜靜對望著，竟有了點詩文中眉目傳情的意思。

段星河點頭，臉上浮起笑意：“路上小心。”

第二天，他們按照約好的時間，在寫字樓門口碰面。段星河又騎電動車上班，戴著灰藍(lán)色頭盔，露出清潤眉眼，整個人莊重又可愛。

“多冷啊，”梁遷站在旁邊等他鎖車，忍不住說：“要不以后還是我去接你吧。”

“沒關(guān)系，”段星河耳朵都凍紅了，還嘴硬，“不冷。”

正是上班通勤的時候，來來往往的路人里說不定就有律所的同事，但梁遷什么都顧不上了，握住段星河的左手，塞進(jìn)了自己暖融融的大衣口袋里。

“不是有那種擋風(fēng)被嗎？”

“嗯，”段星河頓了一下，“但我不想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