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中帶著苦澀，腦中一切混沌都被攻城伐地。

導演喜笑顏開地喊“卡”，陸從嘉徹底醒過神，站穩身子，掙開關殊的手，關殊的手力氣有些大，會有奇怪的聯想。他撇開想法，低聲道謝。

導演還在夸：“很好很好，一遍過！從嘉拍戲有靈氣，演活了！下一場——”導演記起請假的白七儀，聲調降下去，“下一場在明天，今天就這樣！休息去吧。”

眾人連忙收拾東西，準備好好歇息。拍攝任務本來就緊張，明天白七儀請假回來，加班加點，能累垮人。今晚能歇多少歇多少。

陸從嘉也不例外，就想往劇組旁的酒店去。他也挺累，演男主各方面壓力都很大。

面前一道陰影，關殊攔住他。身形高大，他微低著頭，桃花眼里瀲滟墨色，語調誠懇。

“你現在有空嗎？你演戲的時候有些問題，聊聊。”

陸從嘉后退一步，神情不自覺戒備起來。遠了不覺得，距離近一些，就覺得薄荷雪松氣罩他滿頭滿臉，沖得很。關殊什么毛病？每天都被這香氣覆蓋著，鼻子還活著嗎？

盡管心下戒備，陸從嘉還是帶了笑，“關老師今晚不是還要回B市嗎？有什么話，就這里說吧。”

人來人往，說不了私密話。

關殊神色一黯，陸從嘉連忙補充說明，“于祁凡那事，挺謝謝你的。”

氣氛這才緩和，關殊能夠開口說話。

“你今天演云間，演到后來有些脫力，被情緒帶動得厲害，不像云間。不合格。”

陸從嘉靜靜聽著，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關殊說的是正事，他能用理智分析。

周助理在旁小聲拆臺：“但那也不像陸老師啊……”

關殊涼涼瞥周助理一眼，周助理不敢說話了。

陸從嘉思量定，微笑道：“那關老師的建議是什么呢？”

關殊毫不猶豫：“全身心投入，不管是吃飯還是睡覺，都要想著，如果自己是云間，這時候應該會怎么做。努力代入，能盡量避免只演出情緒沒演出角色的情況。”

陸從嘉略一思忖，低頭笑了一聲，輕輕點頭。關殊不管怎樣，說的話是有兩分道理。如果他非常熱愛演戲，他會聽。

關殊認為陸從嘉完全聽進去了，又補充道：“可以考慮關手機閉網，消息讓助理回。減少對外界的接觸。讓自己浸進去。”

陸從嘉依舊點頭。

助理在旁聽著都木了。朋友的消息讓助理回，拍戲三個月后，朋友還能是朋友？尤其是娛樂圈內的，大家都忙，一年到頭碰不了幾次面，只能發消息聯絡感情。然后不發消息？

如果是純正走演員路線的，可以。但陸從嘉是流量愛豆起家，就算是在轉型，基本盤也不能丟。平常拍戲本來就忙，沒大工夫琢磨別的，閉網太極端。

助理很慌，他怕陸從嘉真的聽關殊的話。

結果陸從嘉點頭完，笑瞇瞇的：“我能現在就按云間的思路說話嗎？”

關殊點頭，然后皺眉要點他，云間說話不會笑瞇瞇的，這種笑法有些陰森。

陸從嘉卻已經笑道：“關老師回B市好好閉網拍攝吧。每周坐兩遍紅眼飛機實在沒必要，還抽空上微博發消息。何必。”

關殊愣住。

陸從嘉溫聲溫氣的。他終究是溫和的，不會像云間一樣暴脾氣和人吵，戲內戲外他分得清。

“誤會已經兩清，關老師不用再對我如鯁在喉。”

第31章vv4

關殊神情恍惚地離開。

陸從嘉也離開劇組。路上助理小聲問：“云間會這樣說話嗎？”助理也在琢磨關殊的話。

陸從嘉搖頭笑道：“至少我不會那么說話,而云間可能會。”

對于陸從嘉來說，關殊只是路人而已。關殊坐紅眼飛機，軋戲，玩微博,查葷趴的事,和他什么關系？什么關系都沒有。

但如果是云間，云間熱忱,會多管閑事,多說兩句。也就兩句而已。

陸從嘉沒多糾結,換話題：“白七儀今天是忙什么去了？有回我消息嗎？”

微信消息太多，投資商、導演、廣告商、同行、營銷部等等，消息分分鐘九九加。白七儀沒有消息置頂,助理連忙去通訊錄翻記錄確認。話題就換了。

.

關殊連夜坐飛機回B市,他明天還要拍戲。軋戲十分痛苦,耳朵嗡鳴作響，腦子幾乎要裂開。他的情緒大抵不受控制，滿腦子都是陸從嘉。陸從嘉問他何必。

對啊,他是何必。

過去六年已經無可轉旋，他現在想彌補,想追求，是因為喜歡,還是因為占有欲？

袁熙成已經被他拉黑,永遠不會從黑名單解除的那種。袁熙成的話他也不會信。只是心里會忍不住嘀咕,他真的只是因為占有欲嗎？腦子里又克制不住跳出畫面。是陸從嘉接受娛樂采訪的畫面。

那時候陸從嘉還沒出道,還在選秀綜藝節目里摸爬滾打，面龐青澀，笑意溫和真誠。記者在測謊儀面前問他：“你有喜歡的東西嗎？”陸從嘉毫不猶豫,坦坦蕩蕩說沒有。測謊儀放在桌子上，安靜如雞。

關殊想，他為什么這么能糾結？六年前，他為著自己的喜歡和近乎本能的厭惡糾結；六年后，他為著自己的喜歡和陸從嘉的不喜歡糾結。

陸從嘉是個溫柔人，他說重話，問他何必。

所以他到底何必？事情從哪里開始發生的變化？

關殊睡不著，打開橘黃色的燈看著鏡子。凌晨的鏡子氣息詭譎，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桃花眼底隱隱青黑，眼里一片干澀，渙散失神。

明天還要拍戲，導演一定會夸他，說他現在的神情很好，愧疚，后悔，擔憂，思量，無止境，和醫生對好友希爾達的情感一模一樣。或許他的源頭不對，情感也重一些，不過沒關系，情感真摯，濃墨重彩十分相宜。

——導演怕他再因為失戀這種事請假斷拍，什么話都能糊弄出來。歸根到底，導演覺得他面無表情一整場粉絲都能捧場。

但他想好好拍戲。

而有時候，好好拍戲是一種奢侈。拍戲是腦力活動和體力活動的集合，失戀狀態（或許）會嚴重影響工作效率。

關殊揉揉臉，深呼吸一口氣。失眠對他也是奢侈，他必須要睡覺。就算是通過diy做春夢這種骯臟的方式入眠，也要去嘗試。diy產生的激素會促進睡眠。不知真假，想做的話理由一百種。關殊下意識厭惡這一切，說來他為什么會覺得骯臟？厭惡？

關殊想思考，又有些頭疼，頭頂被劈開的感覺。門口傳來清脆悅耳的門鈴聲，打斷他隱約躁動的頭疼感。

關殊擦干臉，就要從門眼里看人。門卻開了。開門的人似乎也驚異不定，按著門把手半晌，才緩緩推開。

關殊暗惱，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