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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吃完了放下碗筷,看著老頭問:“老人家怎么稱呼?”老頭已經吃完了飯,正撕菜葉子喂小雞|仔,聞言頭也不抬便道:“老頭子一個,沒啥好稱呼的。”“那便稱呼您前輩吧,”蘇岑道,“貴姓陸?”老頭低著頭沒作聲,算是應了。“陸前輩,”蘇岑恭敬問道,“陸家莊都是姓陸嗎?”老頭抬頭看了看蘇岑,“陸家莊,不姓陸姓什么?”“可你不也說了,這里早就不是陸家莊了。”老頭從容回道:“老一輩的都走了,小一輩的不認識,對我而言這里確實不是陸家莊了。”“那陸家莊有鬼又是什么意思?”蘇岑著重咬著“有鬼”二字問道。老頭停了手頭的事情,眼角的紋路慢慢攢聚在了一起,一雙透著精光的眼睛盯著蘇岑,讓人無端就起了一身冷汗。“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老頭良久才出聲,慢慢起身,話不知是對曲伶兒說的,還是對著蘇岑說的,“早些睡吧,這里入了夜可不安穩。”看人走了曲伶兒才歪著腦袋問:“這老頭什么意思啊?神神叨叨的,我看他才像鬼。”轉頭又看著蘇岑,“蘇哥哥,我們怎么辦?”“既來之,則安之。”蘇岑把幾只碗疊在一起,“去洗碗吧。”八百里外,潁川郡。陽翟官驛算是潁川郡治下規模最大的驛站,寧親王要從徐州回長安,潁川是必經之地,而陽翟官驛又是必選之選。是以官驛的驛長自接到消息就開始戰戰兢兢地籌備,肅清驛站,閑雜人等不得靠近,桌椅床榻亦都換了新的,就連馬廄都打掃地煥然一新,生怕一點不如意觸了千歲爺的霉頭,自己一條小命就嗚呼哀哉了。天色擦黑寧王車駕才姍姍來遲,原本空蕩蕩的官驛里瞬間被馬匹車輛填滿。驛長沒見過這么大的排場,跟著顛前跑后一通安排,寧親王倒是不難伺候,下了馬直接進了客房,一應酒水吃食都送到了房里。難搞的是寧王手底下那些突厥侍衛,各個人高馬大,語言不通,嗓門還特大,驛長頂著滿頭大汗手腳并用地亂比劃一通,好不容易才給安排妥當了。不遠處燈影幢幢,廳堂里的人群推杯換盞,大口喝酒大口吃rou,酒rou香隨風彌散,透出一股奢靡的味道。驛長巡察完了馬廄里的馬匹,喂了上等的草料,實在沒心思再回去招呼那幫子蠻人,索性就著馬食槽一坐,在這里忙里偷閑歇一歇。院子正中放著一口大黑箱子,方方正正,黑漆漆地跟夜色融為一體,通身連條縫都沒有。驛長正琢磨這箱子里是裝了什么寶貝,捂得這么嚴實,正出神呢,箱子突然咚的一聲。驛長登時嚇了一跳,險些后栽到食槽里,那箱子像是知道有個人在這兒,沒等驛長回過神來又響了一聲。驛長顫顫巍巍站起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猶豫再三才決定上前看看,才動了兩步后肩被人一拍,又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才見是那個突厥首領,足足高出他一個頭,眸光淺淡,冷冷道:“離遠點。”驛長立即點頭稱是,目光還是追隨著祁林看過去。只見人在那箱子側壁上開了道小門,遞了個饅頭進去,再接著,那籠子里竟伸出一只手來。那里面關的是個人!且不說如今天氣尚還酷熱,關在這鐵皮箱子里是個什么滋味,單是這口箱子,三尺見方,里面若真是個人,那定是站不起來也躺不下,單是躬著身子待上一時半刻也夠難受的。而且看樣子這伙人即便入了夜也沒有要把人放出來的意思。這人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要受這樣的懲罰?祁林送完饅頭回來,驛長在好奇心驅使下跟著走了幾步,邊走邊試探著問:“大人,這人是朝廷欽犯?”祁林自顧自向前,目不斜視道:“不該問的別問。”驛長悻悻地住了步子,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口大箱子,里面的人像是干咽饅頭嗆到了,猛烈干咳起來,帶動著裝箱子的車子都劇烈抖動起來。茍延殘喘之際那人像是知道他還沒走,又沒由來笑起來,通過鐵箱子的共振,咯咯作響,笑里的嘲諷不加掩飾。中間夾雜著壓不住的咳嗽,呼哧呼哧地像個破敗的風箱。“瘋子。”驛長啐了一口,扭頭走了。蘇岑坐在桌邊陪著曲伶兒哼哧哼哧洗碗,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下來,幾顆星子搶先出來了,蘇岑百無聊賴,指尖輕敲著桌面,抬頭數星星。濃重的夜色像片巨大的黑幕,隨著黑色加劇,星星才一顆顆顯露出來,越來越多,逐漸串成一片銀河。片刻之后蘇岑低頭放棄了,星星越來越多,有些明亮,有些卻晦暗不定,蘇岑數的眼都花了,閉目養了會兒神,問曲伶兒,為什么那么怕鬼?曲伶兒手上一頓,大概沒想到蘇岑會主動找他搭話,片刻后才道:“我小時候住的那個地方看不見星星,睜眼、閉眼,白天、夜里都一個樣。可能是因為黑暗太長,所以總覺得那里面藏了東西。就像你說的,自己嚇自己,就嚇出病來了。”“看不見星星?”蘇岑重復了一遍,“你小時候住在山洞里?”“我有記憶起就是跟著師父住在那里,有時候師父出來會帶上我,要走很長很長的一段路,但師父會蒙住我的眼,我也不知道出口究竟在哪里。再后來師父接管了傷門和驚門,暗線遍布大周各處,我們就從那里出來了。”蘇岑點點頭,又問:“還有呢?”“我只記得那個地方大的跟個迷宮似的,我小時候跟韓書還有小紅捉迷藏,我把自己藏在一條石縫里,沒成想韓書那孫子找了一會兒沒找到就走了,我在石縫里藏了半天,還睡了一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肚子餓了才想著出來。結果臨走的時候腳被卡住了,怎么也抽不出來了,我還以為有鬼在下來拉我,嚇的鬼哭狼嚎了半天才被師父救出來,”曲伶兒嘿嘿一笑,“后來韓書被師父訓了一頓,罰他倒立吃飯一個月,才算解了我心頭一大恨。”蘇岑跟著笑了笑,曲伶兒所說的那個地方應該就是暗門的總壇,不過看曲伶兒這幅樣子應該是記不起什么有用的信息了。等曲伶兒洗完了碗兩個人又在院子里坐了一會兒才回了房,老頭已經準備睡下了,隨手指了一間房,蘇岑和曲伶兒推門進去才發現,房里確實有張床,只是上面堆滿了雜物,要住人還得費一番功夫。寄人籬下自然沒有再挑三揀四的道理,蘇岑和曲伶兒收拾一番,勉強整理出個大概,又合力把被褥鋪好,正準備躺下,老頭又兀自推門進來,送來了一壺茶水。曲伶兒忙活一通正好渴了,湊到桌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嘖了一聲,“這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