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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何?”小天子撓了撓頭,“只有蘇才子對的朕能聽明白。”李釋笑了笑沒作聲。當朝天子不過九歲,要他懂什么三教九流九九歸一確實不容易,只是蘇岑對的看似簡單,小天子只怕也只是看明白了表面意思,不懂深層含義。“既然皇上喜歡蘇才子,不妨就封蘇才子為御前侍讀吧?”柳珵一邊提議一邊意味深長看了蘇岑一眼,又著重咬道:“太后也是這么個意思。”今日宴請群臣楚太后不便出席,柳珵便成了楚太后的耳目以及代言人。這話是個明白人就知道是拉攏,隔著偌大的中庭蘇岑都能感覺到崔皓投過來的淬了毒般的目光。天子侍讀,說起來沒有品階,卻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小天子如今正是開蒙之期,留在天子身邊言傳身教,來日等天子親政,那他便是帝師,仕途不可限量。蘇岑卻不以為然,天子侍讀,說的好聽點是為天子講學,難聽些就是個看孩子的。小天子如今才九歲,有這權(quán)侵朝野的寧親王虎視眈眈守在一旁,這政不知道得親到什么猴年馬月去。蘇岑如今剛?cè)胧送荆磺槐ж摽刹幌胗迷谝粋€小孩子身邊阿諛奉承,說他少年意氣也好,不識抬舉也罷,總之這活兒他不想干。還沒想到怎么措辭,只聽身旁人聲音醇厚道:“孫翰林教的挺好的,不必換了。”一槌定音。蘇岑不由循著聲音看過去,三次會面,第一次措手不及,第二次狼狽不堪,只有這次他認真且清楚地看清了這人的樣子。寧親王殺人眨不眨眼吃人吐不吐骨頭他不清楚,但就這一副上好皮囊看著確實賞心悅目,眉目英挺,一雙眼睛深不見底,身上帶著令人窒息的強大氣場。低頭執(zhí)著一只翠玉杯盞,五指修長指節(jié)分明,拇指上帶著一枚墨玉扳指,也不知是什么材質(zhì)的,黑的純粹。蘇岑保證,他此時看著李釋絕對只是出于欣賞目的,只是在外人看來就不是這么一回事了。新科狀元廷試時當庭怒斥當朝權(quán)臣,事后被人因公徇私刻意打壓,眾人當即便給蘇岑目光中無端生出兩叢火來。柳珵的目的已然達到,他自然不是真想讓蘇岑當這什么天子侍讀,當朝有一個柳相就夠了,沒必要再多生出一個來跟自己較勁。不易察覺地笑了笑,接著道:“那這樣吧,傅祥剛晉了侍郎,中書舍人尚還空出一個名額,蘇岑就過來補上吧。”中書舍人正五品上,掌侍進奏,既能參議表章,又管擬詔制敕,向來為文人士子企慕的清要之職。所謂“文士之極任,朝廷之盛選”,當初柳珵便是從中書舍人干起,一路高升,以至如今拜官入相,風頭無倆。蘇岑如此兩廂不靠,反倒有了依傍,由著兩方左右拉攏。像崔皓和鄭旸這般早就站好隊的,自然也起不了這些風波。柳珵?zāi)鞘炙惚P打的也是精明,自己是中書令,蘇岑拜入自己門下,即可把人收為己用,又有自己在上頭壓著,只要自己一日不倒,蘇岑就沒有僭越的可能。“他不去。”嗓音低沉渾厚,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但緊接著人從善如流換上一副溫和面相,看著蘇岑:“你不適合。”蘇岑皺眉:“王爺怎知我不適合?”李釋轉(zhuǎn)了轉(zhuǎn)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道:“我給你更好的選擇。”“哦?”“大理寺。”李釋沖人一笑,“你自己選。”蘇岑一愣,轉(zhuǎn)而蹙眉。說實話,他心動了。大理寺掌天下刑罰,斷世間刑獄,雖不及中書舍人來的位高權(quán)重,卻只需與律令刑法打交道,不必在人前虛以委蛇。他雖看不慣朝中黨爭風氣,卻也明白這不是他一己之力就能扭轉(zhuǎn)的,入大理寺至少能做到兩方都不依附。只是他沒想到,僅僅三面,李釋便能把他看透至此,那雙眼里勝券在握,對他的選擇早已了然于胸。若像當初天子侍讀那般直接給拒了他還能好受些,而偏偏,李釋說讓他自己選,又恰恰,這個提議,他拒絕不了。蘇岑拿起自己桌上的酒觥,手疾地給李釋杯中倒?jié)M,又給自己滿上,咬牙切齒道:“謝王爺抬舉。”先干為敬。飲罷杯中酒,蘇岑抬頭看著李釋,見人愣了一愣,右手中指在杯壁上打了兩個圈,饒有興趣地看了他一會兒,終是拿了起來。“爺……”一直立在身后的祁林上前一步。李釋擺擺手,示意人退下,拿起酒樽一飲而盡。那太監(jiān)說過寧親王不飲冷酒,那定是腸胃不好,初春三月,一杯冷酒下肚蘇岑尚還覺得胃里燒的難受,他倒要看看寧親王是怎么個不好法。一天被人兩次拂了面子,柳珵面上早已冷若冰霜,向小天子托病請辭后,拂袖而去。眾人目送柳珵走后紛紛把目光投向蘇岑,能把位極人臣的柳相氣的忿然離席,這位新科狀元果然不同凡響。蘇岑默默嘆了口氣,如今算是把兩邊都得罪透了。把心頭不悅都發(fā)泄到這罪魁禍首頭上,蘇岑又連著敬了李釋幾杯酒,李釋都笑著應(yīng)下來,最后他都有些微醺了,奈何人一點事兒都沒有。只是身后的目光越來越冷,蘇岑次次敬酒都擔心祁林腰間佩劍要上來把他血濺當場。一場瓊林宴硬是吃成了鴻門宴,好在最后有驚無險。月已中天時庭宴才散,蘇岑由一個挑燈的小宦官引著出宮,臨走前又看了一眼庭中,眾人皆散了,只寧親王還獨坐席上,見他回過頭來還對他舉杯一笑,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去他媽的不吃冷酒。蘇岑跟著引路的小宦官一頭扎進夜色里。入了夜的太液池較之白天又別有一番韻味,亭臺軒榭處點著一盞盞八寶琉璃宮燈,映在湖面影影綽綽,燭影搖紅,伴著不知名的花香,頗有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意境。白日里再恢宏壯闊,到了夜里都像變了個樣子,變得溫婉,多情。許是因為喝了酒,臨別前那個人對他挑眉一笑,不考慮其中的別有深意,那個笑他竟還覺得挺好看,眉目舒展,像漾在杯中的一斛清酒,能醉人。等回過神來,蘇岑才發(fā)現(xiàn)這些亭臺樓宇并不是夜幕下變了個樣子,而是他壓根就沒來過這兒。“公公?”蘇岑快走了幾步,“這是出宮的路?”這人明顯不是白日里那個多嘴多舌的人,連句搪塞他的話都沒有,言簡意賅道:“跟著走就是了。”皇宮后院守衛(wèi)森嚴,沒有宦官引路,只怕會被禁軍直接以私闖宮闈的罪名拿下。蘇岑想了想,只能跟著上前。七拐八拐,小宦官總算停了步子,蘇岑抬頭看了一眼殿前牌匾──清寧宮,當即了然。這是宮里另外一位大人物要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