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迦沉默地點點頭。

他快步走上前來，將手放在孫佳樂的肩膀上，然后向后輕輕一拉。

小女孩的魂靈飄飄蕩蕩的升起，然后緩緩地落回到了病床之上，和床上的那個空空蕩蕩的軀殼慢慢重疊。

她睡去了。

眼前女人的魂靈仿佛終于支撐不住了，四分五裂的紋路在她的魂體上快速地蔓延著。

她抬眼看向葉迦，緩慢地微微一笑，五官的輪廓仿佛恢復了些許生前的溫柔和美麗。

她向葉迦鞠了一躬：

“……謝謝。”

沒有等到直起身，她的身形就消散了。

病房內只剩下一片平和的靜默。

太陽穿透云層，驅散黑暗，晨曦柔和的金光穿透百葉窗的縫隙，靜靜地灑了進來，陽光溫柔地撫過病床上小女孩散落的長發，帶來一絲暖意。

新的一天開始了。

·

孫佳樂睜開雙眼，一時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她有些艱難地爬了起來，才意識到自己躺在病床上。

這是……怎么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

模糊的視線里，她看到病房的門被推開，滿臉胡渣，表情焦急的男人沖了進來：“樂樂！你醒了——！”

男人的步伐一頓，有些手足無措：“你怎么哭了……”

哭了？我沒有哭呀。

孫佳樂有些疑惑。

她抬手一摸臉頰，卻摸到了一片冰涼潮濕，淚水還在源源不斷地從她的眼眶里涌出，大顆大顆地落在床上。

男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將流淚的小女孩圈在懷里，柔聲哄到：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告訴爸爸好不好？”

孫佳樂把臉埋在爸爸的肩窩，用力搖了搖頭，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哽咽：“沒有……”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剛才開始很冷，很害怕……但是……”

她抬起臉，露出一個帶著淚水的微笑：

“我，我夢到mama來看我了。”

沒人注意到，在病房的床頭，放著一個還沒有開封的果凍。

是醫院特供的種類，但是上面的標簽卻來自于一家醫院。

它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的正中央，就像是一個禮物。

·

滿眼猩紅的鬼蜮中，森白的骸骨層層堆積成王座的模樣，在漫天的血色中反射著森冷的光。

“王……”

一只滿身長滿膿瘡，體型龐大的厲鬼緩緩地從血泥中攀爬出來：“您還記得那個名叫超自然管理局的人類組織嗎？”

頭頂一片死寂。

厲鬼小心翼翼地抬眼向上方看了一眼。

男人面無表情地坐在骸骨堆成的寶座之上，蒼白的手指稍稍彎曲，輕柔地搭在寶座上的骷髏頭骨之上，看上去詭譎而肅殺，那雙猩紅的眼眸微垂著，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

厲鬼下意識地身體微微一抖，趕忙垂下眼，結結巴巴地繼續匯報道：

“有，有我們安排進里面的手下說，說在里面的報告中看到了您要找的那個人的名字——”

那搭在頭骨上的慘白指尖微微一動，幅度輕的幾乎完全無法分辨。

“哪里？”

他的聲音非常平靜，好似從平原上拂過的一陣微風。

但是眼前的厲鬼卻抖的越發厲害，它盡可能地縮小自己的身形，似乎這樣對方就能不注意到自己似的：

“M，M市。”

它壯著單子繼續問道：“您需不需要我派人去探查一下消息的真實……”

它顫抖的聲音被出乎意料地打斷。

“不。”男人的瞳色沉淀著成暗沉的紅，猶如半凝的鮮血。

他用慘白的指尖漫不經心地敲擊著掌下那猙獰的骸骨，嗓音中帶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我親自去。”

第12章

這兩天的事情一波接著一波，作為已經習慣現實安穩生活的一條咸魚，葉迦還真是感到有些不太習慣。

所以，在離開醫院之后，像所有得到七天帶薪假期的社畜一樣，他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睡覺。

葉迦把頭埋在被子里，昏天黑地地睡了十二個小時。

等他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只有遠處亮著一點藍瑩瑩的光，隱約有歡快的音樂聲從有亮光的方向傳了過來。

葉迦瞇起雙眼，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只亮著屏幕的手機晃晃悠悠地漂浮在半空中，而小黑手幻化出了兩只手，正在全神貫注地在屏幕上滑動著。

葉迦：“……你在干什么？”

小黑手：“你醒啦！”

它抱著手機，向著床的方向飄了過來，一邊飄一邊興奮地喊道：“這個叫手機的東西！好好玩！里面有好多好有意思的東西！你看這個……”

葉迦瞥了一眼屏幕。

斗地主。

小黑手得意洋洋地挺起身子：“我已經贏了好多金豆子了！”

葉迦又瞥了一眼。

——還是人機版的。

葉迦：“……你喜歡就好。”

他從床上爬起來，趿著拖鞋，慢慢悠悠來到廚房，給自己沖了杯熱茶。

還沒等他啜兩口，就只聽門口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叩叩叩”。

葉迦一愣。

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自己家的住址，在管理局里也沒有熟到能夠登門拜訪的朋友。

誰會來呢？

葉迦皺起眉頭，走到門前，扭開了門把手。

一拉開門，門口站著的居然是程策之，他臉上帶著傻笑，手里還抱著一個巨大的果籃：

“葉哥，是我！”

葉迦垂在身側的右手微松，鐮刀的虛影如同霧氣一般消失在了空氣當中。

他問道：“你怎么來了？”

程策之：“戰斗科的那群人守了我三天，但是啥事都沒發生，后來他們部里實在缺人手，所以就干脆讓我走了。”

他咧嘴笑了笑：“我回后勤部之后聽說你因為工傷休息一周，所以我就來看看你……”

葉迦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嘆了口氣，然后讓了開來：

“進來吧。”

程策之把果籃放下，葉迦從廚房里端著兩杯熱茶過來，他趕忙起身接過，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沙發上。

“說起來，”葉迦抿了口茶水：“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址的？”

程策之有些茫然：“誒，其他人都不知道嗎？我……我是找我叔叔問的。”

葉迦心里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你叔叔？誰？”

“嘿嘿，你應該聽說過他吧……”程策之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就是那個程則啦。”

程則，超自然管理局M市分局的局長。

葉迦：“……”

靠，關系戶。

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