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卻再也沒辦法堅(jiān)定的相信他。

他可以在夜深人靜傾訴自己深愛他，卻無法在每一個清晨親吻他。

*

商亦紂讓他再考慮，把他送到了酒店。

趙宣予跟望夫石一般，坐在酒店大堂里忘川秋水，他看到顧止立馬跟上，顧止像是從水里撈出來，渾身散發(fā)著疲憊，趙宣予頓時將要說的話噎了回去。

一路沉默。

趙宣予始終擔(dān)心顧止想不開，連房間都是開的雙人床。

“哥，睡覺吧。”趙宣予給顧止倒好水鋪好床，一米八九的大個，小心謹(jǐn)慎地縮在一旁，像個強(qiáng)娶回來地小媳婦似的，瞧起來分外滑稽。

但顧止垂著眼，無心去看這一幕。

趙宣予又喚了一聲，顧止怔怔地回神，眼神空洞地望他，“怎么了？”

趙宣予滯了一瞬，痛苦彌漫心頭，他強(qiáng)撐出笑容，道：“睡覺，哥。”

顧止應(yīng)好，身體卻沒動作，良久，他從口袋里掏出了一疊銀行卡，“這些，你收好。”

趙宣予一看，全是趙淑儀留下的，“我不要。”

顧止指腹溫柔地摩著銀行卡面，似乎上面還殘存著趙淑儀的氣息，“我用不著這些錢。”

“我也用不到。”

顧止勸道：“你以后成家立業(yè)娶媳婦，那一樣都需要錢。”

趙宣予不接受，他道：“我會自己掙，我能養(yǎng)活自己。”

顧止難得的笑了起來，他伸手摸了摸趙宣予的頭，“嗯，我知道，小宣長大了，但是身上總要有點(diǎn)錢，萬一以后突然發(fā)生了什么，至少不會因?yàn)殄X而束手束腳。”

趙宣予微彎腰，讓顧止能更舒服得摸他腦袋，“有哥呢，我出什么事了，哥會在的。”他試探地看向顧止，“對吧？”

顧止卻沒回應(yīng)他，只溫柔地順著他的發(fā)頂。

趙宣予莫名地心慌，他又重復(fù)道：“哥，你會在的，對吧？”他能感覺到顧止的手頓住了。

“小宣，睡覺吧。”顧止收回手，躺進(jìn)柔軟的床里。

一躺進(jìn)去，呼吸立馬平穩(wěn)了下來，宛如電量耗盡的機(jī)器人，讓趙宣予沒辦法再繼續(xù)追問他。

顧止的睡容很平靜，眉毛舒展，唇角微揚(yáng)，仿佛再做一場不為人知的好夢。

但不知為何，趙宣予覺得顧止就差一根稻草了，似乎只要再來一根，顧止就會被無數(shù)根無形的稻草壓死了。

翌日清晨，顧止先醒過來，被手機(jī)不斷的消息提示音吵醒了。

強(qiáng)撐起精神，回完所有人，正打算洗漱時，一個奇異色彩頭像亮起紅點(diǎn)。

【徐郁秋：有時間見一面嗎？和上次同一個地方。】

顧止抿緊唇，他和徐郁秋沒什么可聊的了。

叮的一聲，又有新消息。

【徐郁秋：你和亦紂還有一年的合同，在我手里，見我一面，我把東西給你。】

顧止指尖輕顫，當(dāng)年的契約合同。

他不知道徐郁秋是怎么搞到這份文件的，但更讓他想不通的是，徐郁秋為什么要拿這個東西來威脅他。

【顧止：錢，我已經(jīng)還清了。】

【徐郁秋：還清了，可合同還在，違約金你是知道數(shù)字的，不需要我重復(fù)說給你聽吧。】

【顧止：你想干嗎？】

【徐郁秋：見一面，見到了東西就給你。】

【顧止：好。】

地點(diǎn)依舊是上次的咖啡店，徐郁秋的臉色卻比上一次好了許多。

顧止進(jìn)來第一眼就看見了被徐郁秋壓在桌面上的文件夾，坐到徐郁秋對面，他開門見山道：“你找我來，不會只是為了把文件給我吧。”

徐郁秋唇角微挑，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咖啡，細(xì)細(xì)品嘗完，才露出一絲挑剔的神色，“你知道這里的咖啡，和世界上最頂級的咖啡有什么區(qū)別嗎？”

顧止神情冷淡，似乎沒接他話茬的意思。

徐郁秋不在意，他好整以暇地拔弄銀勺，碰到瓷杯邊，撞出一聲脆響，嘲諷而又輕浮地道：“這里的咖啡廉價，好處是容易得到，所以喝不到頂級咖啡的人，嘗到廉價的速溶咖啡，也會覺得還不錯，但當(dāng)他們一旦嘗試過了頂級咖啡，就再也無法對廉價的產(chǎn)生欲望。”

顧止沒被他的諷刺扎傷，他只淡淡道：“你喜歡女人。”

徐郁秋唇角弧度漸深，“是啊，但你不覺得亦紂很漂亮嗎？比絕大多數(shù)女人還漂亮，偶爾嘗試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顧止忍住惡心的感覺，冷聲道：“有時候不得不說，商亦紂眼光真的很差。”

對這么一個人用情至深，看起來，倒霉的也不只他一個。

徐郁秋唇邊的笑意斂了幾分，精致的眉眼間卷了一層陰郁，“你知道我為什么非要再見你一面嗎？”

“我沒興趣知道，按你所說，我人來了，你東西該給我了。”

徐郁秋把文件壓在掌心，“別急，我今天是想和你做另一筆生意，昨天晚上，我答應(yīng)了亦紂，和他在一起試試，但你這個贗品，讓我看得很不舒服，所以亦紂把這份文件給了我，讓我處理你。”

徐郁秋頓了頓，眼含憐憫道，“聽說你父母剛剛都去世了，看在你陪了亦紂這些年的份上，我會再給你一筆錢，能讓你下輩子衣食無憂，條件呢，就是永遠(yuǎn)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眼前。”

顧止聽著聽著就慘白了臉，指甲難以遏制地掐進(jìn)掌心里。

徐郁秋說得每一個字，都像沾滿了毒液的荊棘，兇猛利落地扎進(jìn)顧止的五臟六腑，疼得他所有器官都仿佛移位了。

他以為他感覺不到疼了，可商亦紂太厲害了，在他已經(jīng)被戳得體無完膚的心臟上，找到了最后一絲完整的皮rou，干凈利落的戳了下來。

商亦紂說，以后的日子，我陪你一起走下去。

一轉(zhuǎn)眼，他又被棄如敝履。

他沉沉地望向玻璃窗外，午后的陽光明媚，照耀在身上是淡淡的暖意。

他可以走出去，曬一曬太陽，指不定心情會好上幾分。

可他太累了，他已經(jīng)走不出去了。

作者有話說：下面我最愛的虐點(diǎn)，要來了…

大家估計(jì)也能看出來了吧…

第六十一章

新安盛產(chǎn)桂花，其中晚桂最佳，臨冬初時，桂香濃郁竄滿大街小巷，趙淑儀猶愛桂花，回回到這時季，家里便充斥著馥郁甜香的氣味。

顧止撿了一枝被路人折下來隨意丟在草坪的桂花，粗糙的枝椏磨在掌心，顧止輕嗅，他記起來了，趙淑儀也喜歡捧著桂花枝，坐在陽臺邊，曬著陽光，像今天一樣燦爛的陽光。

沿著記憶，不知不覺間，他走回了老房子，腐爛發(fā)臭的味道，在土地里生根發(fā)芽，但因桂花香被掩蓋住了許多。

擦肩而過的鄰居，嘴里都帶著一句節(jié)哀。

顧止沉默未應(yīng)，他從樓道的窗臺望出去，不由地想，趙淑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