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七十三)
夏婭敲門的時候奧瑟正準備沐浴,他已經脫了外套,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絲綢襯衫,扣子還解開了兩顆,露出一小片結實的胸膛。夏婭往他身上掃了一眼就飛快地移開了視線,心里不自覺想起昨天在林間小木屋里的情形,耳尖開始微微地發起燙來。“我剛才在房間里看見了你送的那些東西。”夏婭咬了咬唇,垂著視線:“奧瑟,你不必這樣破費的,也不用這樣來討我歡心……”奧瑟原本因為她的到來而有些驚喜,在聽到這番話后表情不由黯淡下去,低聲說:“我讓你感到困擾了嗎?”“不、不是的。”夏婭怕他誤會,連忙抬起頭來:“我并不是感到困擾,只是……”她看著奧瑟充滿希冀的眼睛,忽然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最后只小聲地說:“只是你送來的東西太多了,這些禮物加在一起太過貴重,我不能就這樣收下。”“抱歉,夏婭,我沒有想太多,我只是想讓你開心。”奧瑟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失落:“如果你不喜歡,那我以后會注意的。”看見他低落的神色,夏婭不忍心地說:“我…我并沒有不喜歡。”她心里有一種無奈的感覺,在這一刻突然覺得奧瑟在對待感情時的表現和阿瑟真的很像,都同樣單純和真誠。她看著奧瑟隱含期待的眼神,最終輕輕嘆了口氣:“這次就算了,但是以后不要再這么破費了,好嗎?”奧瑟并不覺得那是破費,但面對夏婭,他還是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以后我會注意的。”“那就好。”夏婭松了口氣,“那我先回房了,你早點休息吧。”她轉過身正要離開,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椅子倒地的聲音,夏婭回過頭,看見奧瑟正用手撐住桌面,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頭,表情看起來有些痛苦。“奧瑟?你怎么了?”夏婭吃了一驚,剛想開口喊人,奧瑟就在她面前發生了變化。他的身軀開始變得龐大,皮膚慢慢被黑色的鱗片覆蓋,頭頂長出兩只尖角,臉也逐漸變成了不似人類的怪物模樣。他的整個變化過程不到半分鐘,當那對寬大的黑翼在他身后張開時,帶起的風令夏婭不自覺地閉上了眼。她還沒來得及睜眼,已經被納入一個微涼堅硬的懷抱,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親昵又溫柔:“阿婭。”是阿瑟。夏婭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阿瑟那雙單純的眸子,他似乎對一睜眼就看見她感到很高興,一邊喚她的名字,一邊伸出舌頭在她臉上輕舔。“阿瑟!”夏婭也很高興,她用力回抱過去,在他臉上蹭了蹭,撒嬌般地說:“阿瑟,我好想你。”“咕嚕嚕。”阿瑟將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學著她的話說:“阿瑟,也想阿婭。”夏婭低下頭在他的嘴上親了一下,然后就被阿瑟小狗般熱情的舔舐給弄得笑了起來,原本兩個人在嬉戲,然而很快他的舔舐就變得不對勁了,當夏婭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將舌頭探進領口,隔著胸衣在雙峰上游移起來。“咕嚕嚕……”阿瑟似乎對裹得緊緊的胸衣感到不滿,正嘗試用舌頭把它撥開,夏婭趕緊推了下阿瑟的臉,捂住胸口羞澀地說:“不行,阿瑟,今天不行。”“咕嚕嚕?”阿瑟露出疑惑的表情,隨即變得委屈起來,他試圖用尾巴撩撥夏婭,然而當他的尾巴尖剛碰到夏婭的襯褲時,她就夾緊雙腿,紅著臉說:“阿瑟,今晚真的不行,我、我有點不舒服,過幾天再說,好不好?”“阿婭?不舒服?”阿瑟立刻緊張起來,上下檢查夏婭是哪里不舒服,夏婭按住他的手,有些心虛地說:“我今天有些累,想回去休息了,你就在這里呆著,好嗎?”“不,不分開。”阿瑟變得著急起來,他抱緊夏婭,緊張地說:“阿瑟和阿婭,不分開。”夏婭也不想和他分開,可是現在還沒完全天黑,她也不可能在奧瑟的房間過夜,她安撫了一陣阿瑟,讓他等天黑以后再從窗戶到自己的房間來,他才終于松手,依依不舍地看著夏婭離開了房間。夏婭回房后第一件事就是讓女傭把那些禮物先找地方收起來,只有那對紫水晶耳環她留在身邊,放進了床頭柜的抽屜里。當她洗完澡出來后,發現阿瑟已經在屋子里了,然而夏婭還沒有迎過去,就從他的眼神看出來,他是奧瑟。她停下腳步,有些害羞地把領口往上提了提,主動開口道:“奧瑟,你是什么時候恢復意識的?”“就在你走以后沒多久。”奧瑟往房間角落再退了一步,雙翼靠在墻壁上:“你休息吧,我不會打擾你的。”夏婭向他點點頭,剛走到床邊又想起來,問他:“你會不會冷?需要毛毯嗎?”奧瑟搖搖頭,溫柔地看著她:“謝謝你,我不會冷的,這具身體很強壯,即使是下雪的日子也不會感到寒冷。”原來是這樣,夏婭放下心來,沖他笑了笑,放下紗幔躺到了床上。與昨晚相比,夏婭今晚要更自在一些,雖然在房間里的是奧瑟,但她依舊感到很踏實,她面朝奧瑟那邊躺著,輕輕地向他道了聲晚安。“晚安,奧瑟。”“晚安,夏婭。”這一夜夏婭睡得很好,她做了一個夢,夢里她答應了奧瑟的追求,白天和他在一起,晚上和阿瑟在一起,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當她醒來的時候還在夢境的回憶中沉浸了很久,直到女傭敲門喚她起床,她才懶洋洋地從床上下來去浴室洗漱。那確實是一個美夢。夏婭坐在鏡子前,女傭在身后為她梳頭,她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出神地想。如果她會愛上奧瑟,那么像夢里那樣的生活的確很美好。當和奧瑟坐在馬車里的時候,夏婭還有些走神,直到奧瑟喊了她好幾聲,擔憂地問她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夏婭才回過神,耳朵悄悄地紅了起來。她也太能幻想了,趕緊打住,不能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諾德家并不信教,因此葬禮沒有在教堂舉行,而是在特里安選好的墓地,夏婭和奧瑟從馬車上下來時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有少數人認出了奧瑟,雖然吃驚,卻沒有幾個人敢上前攀談,怕自己冒犯了這位身份尊貴的客人。現下的葬禮五花八門,每個教派都有不同的方式,而不信教的人也有許多選擇,比如特里安就請來一位女巫,以特有的方式安撫母親的靈魂,使她能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安穩。經過了這么多年,女巫早已不是被視為不詳的存在了,雖然很少見,但地位卻并不低,甚至有些出名的女巫非常受人追捧,還能擁有一小撮近似于信徒的追捧者。不過特里安請來的這名女巫并不出名,他之所以會請她來,是因為這名女巫在他的母親被病痛折磨的時候,曾經賣給他一瓶藥,那瓶藥使他的母親減輕了很大的痛苦,在最后的一段日子里過得很安寧。參加葬禮的人們在請特里安一家節哀,并互相交流的時候,那名女巫在墓地前不緊不慢地布置安魂儀式所需要的東西,夏婭并不認識那些客人,和奧瑟站在一邊,好奇地看著女巫正在做的事。那名女巫有著小麥色的皮膚,臉上蒙了黑色的面紗,露在外面的雙眼很細長,眼尾上挑,看上去有些像是狐貍。“你以前見過這樣的安魂儀式么?”夏婭問奧瑟。“沒有,雖然我參加過類似的葬禮,但當時的那名女巫并不是采用這樣的方式。”奧瑟正在和夏婭說話,那名女巫突然抬頭向這邊看了一眼,她的目光在奧瑟身上停留了好幾秒鐘,直到奧瑟似有察覺地看過去,她才收回視線,繼續手上未完成的事。——————————————————————————————————————怪物(七十四)安魂儀式開始后,在場的所有人站在棺木前,雙手交疊在胸口,低頭閉眼聆聽女巫所吟唱的安魂咒。夏婭與奧瑟站在一起,認真聽著女巫的吟唱,盡管那些咒語她一個字也聽不懂。女巫一開始站在棺木前,接著開始繞著人群邊走邊唱,夏婭感到她在自己身邊停下,吟唱的聲音近距離傳入她的耳朵,令她有一種奇特的感覺。仿佛那些咒語真的帶有某種魔力,令她的意識在這一瞬間都變得有些恍惚起來。不過很快,那名女巫就從她身邊走開了,她繞著人群走了一圈,最后回到棺木前,結束了這段咒語。在儀式完成后,夏婭又安慰了一番特里安,隨后和奧瑟一起坐上馬車,準備離開墓園。就在馬車要駛動的時候,窗外突然響起特里安的喊聲,他小跑著來到窗前,將一個信封遞給奧瑟。“公爵大人,請恕我冒昧,這封信希望您能回去之后看一看。”他邊說邊賠笑,似乎對此感到很不好意思,奧瑟思考了一下,最后還是將信接了過來。夏婭以為特里安是想向奧瑟討要什么好處,蹙了蹙眉,在馬車駛動后對他說:“奧瑟,如果特里安有什么不恰當的要求,請你一定不要顧慮我的面子。”對于她能替自己著想,奧瑟感到有點高興,他笑了笑:“放心,或許并不是你想的那樣呢?”說完他就當著夏婭的面拆開了那封信,與其說那是一封信,不如說是一張簡陋折疊起來的紙,奧瑟展開紙張,目光隨意往上面一掃,忽然就凝固住了。夏婭一直注意著他的表情,看見不對勁,立刻擔心地問:“奧瑟,他在信里寫了什么?”奧瑟沒有立刻回答她,過了片刻才抬起頭來,對她露出個笑容:“沒什么,是關于塔爾侖和伽林城一些貿易方面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嚴重的事。”“真的嗎?”夏婭對此有些懷疑,但看見奧瑟臉上輕松的笑容,她還是選擇了相信他。或許是生意上不方便告訴她的事吧,夏婭想。因為快到中午,奧瑟沒有讓車夫往回走,而是在塔爾侖城內選了一間餐廳,和夏婭一起用了午餐,用完午餐后他對夏婭說:“我還有些事要去辦,你想要先回去,還是在城里逛一逛?”夏婭愣了愣:“你要去哪里辦事?”說完她即刻發覺自己問得太多,正想說好,就聽奧瑟解釋道:“之前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我沒有來得及處理,這次過來正好去看一看。”夏婭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謝謝你告訴我,我不該問這么多的……”“不會。”奧瑟看著她,“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事,我都會告訴你。”他的眼神很真誠,使夏婭的耳朵有些發熱,她低下頭,輕輕說了聲謝謝,隨后在奧瑟的護送下上了馬車。“我不會耽擱太久,晚餐之前一定會回來的。”奧瑟向她保證,關上車門看著馬車遠去,然后收起臉上輕松的神色,對身旁的護衛說:“去叫一輛馬車,我要去約克那大街二十五號。”……約克那大街二十五號。一輛馬車駛過來停在路邊,護衛將車門打開,從車上下來一位年輕英俊的男人,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門牌號,帶著護衛走了進去。這是一間旅店,在向前臺的老板娘詢問之后,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奧瑟,往樓上指了指:“就在三樓二號房,你直接上去吧。”奧瑟來到三樓,在二號房門口停下,他抬起手輕輕敲了敲門板,短暫的等待后,門打開了,里面站著他早上在葬禮上見過的那名女巫。女巫已經摘了頭巾,露出清瘦的下半張臉,她的確長得很像狐貍,鼻子尖窄,偏薄的嘴唇上涂著紫色的口紅,為她的長相增添了幾分艷麗。她似乎毫不意外奧瑟會來,側身請奧瑟進去,奧瑟讓護衛在外面等待,走進了女巫的房間。“我想知道,你讓諾德轉交給我的信是什么意思?”奧瑟并沒有浪費時間,進去之后第一句話就開門見山,他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女巫,心里想到那封信上寫著的內容。【想知道解除詛咒的方法,就來約克那大街二十五號找我——尤莉卡】尤莉卡是女巫的名字,特里安有這樣叫過她,所以奧瑟看見信的時候立刻就知道了是誰寫給自己的。特里安并不知道他身上的詛咒,而奧瑟今天在葬禮上是第一次和尤莉卡見面,所以他不認為會有其他人提前告訴她這件事。那么尤莉卡是一看見他,就立刻發覺他身上帶有詛咒嗎?如果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巫,并非沒有可能。“我想我在信里寫得很清楚,否則公爵大人您也不會來這里找我了,對嗎?”尤莉卡不慌不忙地走到桌前,為奧瑟倒了一杯水,但奧瑟并沒有接,她笑了笑,把水杯放回桌上,用手向后撐著桌沿,歪過腦袋看著他說:“公爵大人或許會很疑惑,我是怎么發現你身上帶有詛咒的。”她用留著尖長指甲的手向他一指:“你周身的氣息和其他人明顯不一樣,而我在你身上嗅到了屬于魔神的味道。”聽見最后幾個字,奧瑟的瞳孔有一瞬間的微縮,他緊緊盯著尤莉卡,她的神色帶著一些慵懶,絲毫看不出有什么異樣,仿佛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奧瑟自從詛咒發作之后,就讓手下四處搜尋有關魔法詛咒的古老典籍,并且尋找有能力的女巫。不過很可惜,手下帶回來的那些典籍并沒有記載任何有用的解除詛咒的方法,而外面那些所謂的女巫,其實大都是打著幌子騙人的神棍。今天他在葬禮上見到尤莉卡的時候也不以為然,認為她不過是個騙子罷了,但是現在,奧瑟覺得自己的想法可能是錯的。她不僅僅是看出他身上的詛咒,還能說出那來自于魔神。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巫,并不是騙子。————————————————————————————————————怪物(七十五)夏婭坐在花園里,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灑在身上暖融融的,花壇里的花正是盛開之時,然而她卻沒什么心情去欣賞。她時而想起阿瑟,時而又想到奧瑟,現在想來她還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真沒想到她的這趟離家之行會遇到這么奇妙的事情。她愛上了阿瑟,因為他而拒絕了奧瑟的追求,卻在沒多久之后發現,阿瑟和奧瑟原來根本就是一個人。這真比她看過的童話故事還要神奇。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應對這件事,她固然是愛著阿瑟的,可是面對著深情的奧瑟,她又覺得自己有些無法招架。要說她對奧瑟能做到完全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他年輕,英俊,擁有良好的修養,為人又是那樣正直,而且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過得很開心。當時夏婭以為自己只是把奧瑟當做朋友,可是當他向她表白之后,她才隱隱意識到,自己可能對奧瑟是有那么一點不同的。只是之前的她在刻意忽略這一點,只想一心一意去愛阿瑟,然而這一趟出行,卻被她知曉了所有的真相。阿瑟,就是奧瑟,難怪她會對奧瑟也有不一樣的感覺,那是因為他們原本就是同一人啊。想起奧瑟對她說過的那些話,還有那天他從河水中救了她,夏婭其實已經不會懷疑奧瑟對自己的感情了,尤其這兩天晚上,他都靜靜地守在她的床邊,這更使她從他身上看到了阿瑟的影子。夏婭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有些熱,她想,也許她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慢慢接受他,只是這段時間她可不能和阿瑟發生太超過的事情,否則可會全被奧瑟看見了。她正在為奧瑟能看見阿瑟記憶這件事而害羞,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傳來,夏婭抬起頭,看見一輛馬車正從通往莊園大門的道路上駛來,馬車前坐著一名車夫,還有奧瑟的護衛。是奧瑟回來了。夏婭坐在長椅上沒動,直到馬車停下,奧瑟從車上下來,站在路邊向她望過來。兩個人之間有一段距離,以至于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陽光落在奧瑟的頭發上,使他的金發看起來更加明亮耀眼。他可真是個好看的人,夏婭想。在約薩城,她從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男人,而且他還這么年輕富有,如果沒遇到阿瑟,她一定會毫不猶豫接受他的追求。奧瑟站在那兒靜靜地看了夏婭一會兒,才邁步向她走來,他停在長椅邊,夏婭仰起頭看著他,奧瑟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迷人,可是在那里面,似乎比往常多了幾分別的情緒。她看不懂那是什么,主動開口和他說話:“你回來了,事情都還順利嗎?”隨著她打破安靜,奧瑟也不再沉默,他回答了她的問題:“不算太順利。”“怎么了?”夏婭愣住,正想關心他幾句,奧瑟指了指她身旁的空位:“我可以坐下嗎?”“當然。”夏婭往旁邊讓出一些距離,看著奧瑟坐下,想了想還是關切地問:“怎么了?是有什么棘手的問題嗎?”“……嗯,確實很棘手。”奧瑟沉默了幾秒鐘才回答她的問話,語氣聽起來有些消沉,夏婭不禁擔心起來,盡量放緩聲音問:“有沒有…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呢?”問完夏婭就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傻,生意上的事她又能幫上什么忙呢?還好奧瑟的反應并沒有使她尷尬,他對她笑了笑,溫和地說:“謝謝你,夏婭,我很高興你能這樣關心我。”他的笑容令夏婭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就在這時,奧瑟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夏婭,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夏婭愣了愣:“什么問題?”剛說完她就緊張起來,難道奧瑟是想現在問她能不能接受他?那可怎么辦?她還沒完全準備好呢……就在她緊張的時候,奧瑟輕聲將問題說出了口:“如果可能,你會不會希望我永遠都只是阿瑟,再也不會恢復人形?”夏婭怔住,捏住裙擺的手就這么停在了那兒,她抬起頭,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然而當她看見奧瑟的眼神時,卻又發現自己并沒有聽錯。他的眼神中夾雜著一種悲傷,那是夏婭從來沒有在他眼里看見過的情緒,哪怕他消沉或失落,也從未透露出這樣的眼神。在這一刻,夏婭的心像是被根刺輕輕地扎了一下,她張了張口,有些茫然地說:“怎么會,我……”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她雖然喜歡阿瑟,但在知道真相后,從來沒有想過要讓阿瑟取代奧瑟,而現在奧瑟竟然這樣問出這樣的問題,她只要順著他的話假設一下,就覺得心臟仿佛被捏緊了一般。如果奧瑟真的消失,她一定不會感到快樂。……可是他為什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難道自己表現得太過生疏冷漠,使他產生了這樣的誤會?夏婭抿了抿唇,眼神從茫然轉為清醒,她搖搖頭,對奧瑟說:“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奧瑟,我從來沒有想要你消失,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讓阿瑟取代你。”她的眼神很認真,里面沒有一絲回避,這是自從那次奧瑟對她表露心跡以來,她第一次這樣不躲不閃地回視他。奧瑟的心飛快地跳動起來,他看著眼前的少女,她的表情是那樣坦率,將他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他太愛她了,他想,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比她更美好。他忍不住伸出手,把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握住,她有一瞬間的意外,卻沒有將手抽開。“夏婭,我和阿瑟,本來就是一個人,我們擁有的是同一個意識。”他低下頭,在她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看著少女怔愣的神色,低聲說:“而我對你的愛,無論有沒有記憶,都將永遠存在。”————————————————————————————————————————好了可以談戀愛了怪物(七十六)夏婭回到房間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輕飄飄的,她關上門,后背靠在門板上,抬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唇,還有些紅潤的臉頰又迅速燙了起來。剛才在花園里奧瑟吻了她,雖然那只是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但也足以令她的心跳快到要從胸腔里蹦出來。她明明應該生氣的,因為他沒有經過她的允許就吻了她,可是她卻一點兒也沒有憤怒的感覺,反而因為他的吻而羞澀不已。她無法否認,他說的那句話極大地觸動了她的心弦,哪怕她以前聽過許多追求者述說的動聽語句,但都沒有任何一句比得上奧瑟說的那句話。【而我對你的愛,無論有沒有記憶,都將永遠存在。】天啊……她捂住自己的臉,他竟然能說出那樣的話,簡直令她沒有半點招架之力,如果他再強勢一點,她恐怕就要當場淪陷了。夏婭并不知道,在她逃回房間以后,奧瑟還坐在花園的長椅上久久不動,他按著自己的唇,耳朵紅得幾乎快要滴血,這是他第一次以本來的樣貌親吻夏婭,雖然只是輕輕碰了一下,但也依舊令他的心臟飛快地跳動起來。少女的唇柔軟芬芳,比花瓣還要嬌嫩,奧瑟曾經在變化后親吻過她,然而覆滿鱗片的皮膚怎能比得上雙唇相碰的觸感,當他用自己的嘴唇觸碰她的時候,奧瑟甚至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她是那樣的美好,比世上任何的珠寶都要珍貴,他已經無數次想象過自己親吻她的畫面,今天他終于鼓起勇氣吻了她,除了那無與倫比的美妙感覺,更令他驚喜的是,她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感,只是紅著臉從他身邊跑開了。還有她回答他的那些話,令他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她說從來沒有想過要讓阿瑟取代他,這是不是說明,他在她心里也有一席之地?奧瑟在花園的長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弗雷德過來詢問他準備什么時候回曼德堡,他才起身回了房間。“明天就回去吧,盡量把馬車布置舒適些。”回到房間,奧瑟脫掉外套坐到椅子上,弗雷德為他倒了杯茶,留意到他的耳尖還有些紅,不由頓了頓,開口問道:“公爵大人這兩天和阿格尼斯小姐相處得似乎很愉快?”他知道奧瑟回來后和夏婭在花園里坐了一會兒,顯然兩人有所交流,否則公爵大人的心情不會這么好。雖然奧瑟并沒有表露出來,但很了解他的弗雷德一看就知道,公爵大人此時心情相當不錯,顯然這一切都是因為阿格尼斯小姐。聽到他提起夏婭,奧瑟的耳尖又更紅了一點,他按下內心的雀躍,咳了一聲道:“還算不錯,對了,晚餐叫廚子做一道塔爾侖風味的焗扁豆,今天中午夏婭很喜歡那道菜。”“是,公爵大人。”弗雷德應下之后,又問他:“公爵大人下午去哪里了?聽阿格尼斯小姐說您去處理生意上的事了?”夏婭回來的時候告訴了弗雷德這件事,當時弗雷德就很奇怪,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公爵大人親自去處理,連他這邊都沒有得到任何消息。聽他提到這件事,奧瑟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雙手交錯放在膝蓋上,過了幾秒鐘才開口道:“我今天和夏婭參加葬禮的時候,遇到了一名女巫……”奧瑟將事情的經過簡短敘述了一遍,弗雷德的神色也從驚訝變為鄭重,當他聽完奧瑟的話,立刻激動地說:“公爵大人,您的意思是,那名女巫能解除您身上的詛咒?”“還不能完全確定。”奧瑟說:“那名女巫說她還要花時間來做準備,并且需要查一些資料,以確保萬無一失。”弗雷德驚喜交加:“這、這真是太好了!”接著他又擔心道:“可是她說的話可信嗎?會不會是……”“應該不會。”奧瑟搖了搖頭:“她在葬禮上一見到我就發現了我身上的詛咒,并且還能準確說出詛咒與魔神相關,如果她是騙子,絕不可能知道這么多。”“您說得對。”弗雷德松了口氣,“這樣看來,那名女巫應當是有些本事的,那么她有沒有說過需要準備多久才能替您解除詛咒?”“三個月。”奧瑟說,“她說她需要三個月的時間來做準備,三個月之后她會再聯系我。”他看向弗雷德:“你安排兩個人留在塔爾侖盯著她,她住在約克那大街二十五號的旅店,房間是三樓二號房,讓他們務必小心,不要被她發現,但是如果她遇到什么麻煩,可以出手幫忙,一定要確保她這段時間的安全。”弗雷德神色一凝:“是,公爵大人,我現在就去辦這件事。”弗雷德離開房間后,奧瑟向后靠在椅背上,長長吐了口氣,臉上露出一抹糾結。雖然他和女巫達成了協議,他提供她需要的酬勞,她想辦法替他解除詛咒,但他還沒有下定決心,是否真的要女巫替自己解除掉身上的詛咒。說起來真是不可思議,如果是幾個月前的他,一定不會有任何猶豫,然而現在的他卻遲疑了,如果詛咒解除,那失去記憶的他,也就是阿瑟,將會完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真的到了那一天,夏婭會有什么反應呢?她會恨他嗎?會不會從此再也不原諒他?因此他才會對她問出那樣的話,他在問的時候內心深處是害怕的,怕她對他毫不在意,怕她真實的想法就是他說的那樣。如果當時的她有任何一點遲疑,他想他一定會心碎,好在她并沒有表現出任何他害怕的反應,她否認了他的猜測,使他高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可是在初時的喜悅后,他又開始擔心,她是那樣喜愛阿瑟,如果因為詛咒解除而使另一個自己消失,她該會多么傷心?奧瑟揉了揉太陽xue,只是做一個這樣的假設,他都會不忍心,然而要他放棄解除詛咒,他也做不到。誰會想要變成一頭失去記憶的怪物呢?詛咒發作的這些日子他已經受夠了折磨,現在有機會恢復正常,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不再糾結于這件事,離三個月的期限還早,他暫時不需要考慮這么多,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如何與夏婭更拉近一點距離。————————————————————————————————————要甜甜地談戀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