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顏嬌(九)
一轉眼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多月,眼看已是五月,天氣漸漸熱起來,這日夏如嫣坐在廊下陰涼處,手里拿著魚食不時往池子里撒上幾顆,看魚兒過來爭搶。微風習習,涼爽愜意,她正等著丫鬟將冰碗送來,雨清忽然從長廊那邊走來,向她伏身道:“姑娘,夫人請您去一趟,說是新得了批料子,叫您去挑呢。”夏如嫣將手里的魚食丟到池子里,從美人靠上站起來:“那走吧。”她領著雨清從云心院出去,經過聽竹院時隱約聽見里面傳來陣陣風聲,她停下腳步意外道:“阿淮在里面?”雨清道:“許是今日休沐呢?”夏如嫣就突然想起前日買的劍穗,吩咐雨清道:“我前日不是買了枚劍穗回來?正巧他在,你現在去取來,我好給他。”雨清便折返回去取劍穗,夏如嫣抬步走到聽竹院門口,門沒關,只是虛掩著,她推門進去,院中一道人影正持劍起舞,他動作極快,將手中一柄長劍舞出無數光影,劍光所過之處似劃破氣流,發出陣陣凌厲的風聲。他上身赤裸,下面只著一條灰色長褲,長發隨意束在腦后,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飛揚,一招一式精準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如展翅飛翔的雄鷹,盡情展現著自己的驍勇。一套劍招走完,紀淮收勢站定,這才將目光向夏如嫣投來。“姑姑怎地來了?”他將劍拎在手里,大步朝夏如嫣走來,以往穿著衣服夏如嫣就覺得他體格好,現下裸著上身更顯出他的猿臂蜂腰,寬厚結實的胸肌之下是六塊輪廓分明的腹肌,在走動間微微鼓起,兩側人魚線斜斜往下延伸,直至隱沒在褲腰中,淺蜜色的肌膚上布滿了汗珠,在陽光下折射出誘人的光澤。是的,誘人,夏如嫣甚至看見一顆汗珠順著他的腹肌往下滑落進褲腰里,周圍的氣溫隨著他的靠近似乎漸漸升高起來,令她莫名的口干舌燥,她強迫自己不去看他裸露的上半身,仰頭將視線定格在他的臉上。要命,這張臉的誘惑半點也不比他的身體差,汗濕的鬢發貼在他的腮邊,烏黑的眉梢上還掛著顆晶瑩的汗珠,明明沐浴在天光下,一雙瞳仁卻透著夜色的深沉,令夏如嫣幾乎就要移不開眼,她試圖將注意力集中在他的下巴上,又發現這人的唇雖薄,唇珠卻飽滿,于兩片單薄中添了些柔軟之感。如果親起來,應該會很舒服吧?夏如嫣腦子里突然就冒出這樣一個鬼使神差的想法,她心頭一震,趕緊收斂心神,略側了側頭道:“我去明豐院路過這兒,見你在就進來瞧瞧。”她側著頭,卻忍不住掀起眼簾去看他,他離她這樣近,連身上的熱氣都侵襲過來,夏如嫣說話的聲音禁不住就軟了三分:“阿淮今日休沐?”她的模樣本就生得嫵媚,這樣從下往上看時更顯得眼尾妖嬈,眸中波光粼粼,像是兩汪泉水,小巧檀口吐氣如蘭,兩瓣唇如櫻桃般水嫩,淺綠抹胸裙外只套了件寬松的長褙,露出胸口大片雪白肌膚,胸前高聳被布料緊緊裹住,哪怕只一眼也能想見里面藏著多么驚心動魄的峰巒。惑人而不自知,還在用比往常更綿軟的語調跟他說話,紀淮的眼神又暗了幾許,啞著嗓子道:“不是讓姑姑叫我子騫?”夏如嫣愣了愣:“可是嫂嫂都叫你阿淮……”紀淮打斷她的話:“我希望姑姑喚我子騫。”他身量高大,將她整個兒籠罩在陰影里,迫使夏如嫣不得不把頭仰得高高的和他說話,兩人之間僅隔半步之遙,只需再向前一丁點兒就能觸碰到,他身上帶著種輕淺的木質香氣,還混合了淡淡的汗味,并不難聞,反倒使夏如嫣的心跳稍微加快了半拍。她眼里慢慢滲出些水氣,頰上暈起兩抹胭色,像是在初夏的熱意中逐漸生起的微醺,用那張飽滿水潤的唇瓣輕喃,“好,子騫。”紀淮的手瞬間就抓緊了劍柄,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其捏碎,他極力壓抑著體內的沖動,緩緩挺直上身,嗓音又比剛才更沙啞了幾分:“是,我今日休沐。”雨清取了劍穗過來,還沒進門就看見夏如嫣和紀淮站在院子里說話,男人高大俊朗,女人嬌小美麗,瞧上去居然說不出的登對。雨清八歲起就跟在夏如嫣身邊,還從未覺得自家姑娘跟誰般配過,在她眼里哪怕是太子也配不上她家姑娘,可是此刻她居然覺得這個既無功名又無家世的紀少爺跟自家姑娘很登對?她用力甩了甩腦袋,在心里狠狠罵了自己,整天胡想些什么呢?他跟姑娘可是姑侄,就算在心里胡想也不能這樣亂了綱常。雨清收拾好心情快步走過去,先朝紀淮曲了曲膝,不敢抬頭看他,埋著頭將手中的錦盒遞給夏如嫣道:“姑娘,東西取來了。”夏如嫣把錦盒拿過來遞到紀淮跟前:“子騫看看可喜歡?”紀淮接過錦盒打開,眉尾微挑:“劍穗?”盒子里躺著一枚劍穗,上面綴著塊兒雕有獅紋的墨玉,從穗子到玉都是黑色的,隱隱透出種孤冷的肅殺之氣。他將劍穗拿在手里,垂眸看她:“姑姑似乎很愛送人玉?”他的手指也很好看,骨節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夏如嫣視線在上面流連,嘴里道:“只是剛好覺得適合你,怎么樣,還喜歡嗎?”紀淮把劍穗系在劍柄上,后退一步,用劍在空中挽了個劍花,劍穗于劍柄尾端舞出一道黑芒,夏如嫣覺得好看極了,就看他把劍收起,嘴角彎起個極淡的弧度,“姑姑送的,我自然喜歡。”他這樣捧場,夏如嫣覺得心里熨帖,一雙美人眼微微彎起,笑道:“喜歡就好,快去把衣裳穿好吧,別著涼了。”紀淮一點頭,朝屋子走了兩步又回過身問:“姑姑可是要去見姑母?”他一向喚胡氏為姑母,只在夏如嫣這兒要么叫她小姑姑,但更多的時候還是直接喚姑姑,聽起來總令她覺得要比姑母親昵幾分。見夏如嫣點頭稱是,紀淮便道:“正好我今日也準備去向姑母請安,不如和姑姑一道同去?”夏如嫣自然沒有意見:“好,你先去換衣服,我在這兒等你。”?——————————————————————————紀淮:每天都希望姑姑可以撲倒我。劍柄:每天都承受要被捏碎的風險T^T聽聞個中緣由,夏如嫣倒有些意外,從之前的兩面看來紀淮是個言行穩重的人,完全不像是跟自家大哥拌幾句嘴就離家出走的主,想來其中可能還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故事。不過她對紀淮的印象倒很好,一是因為他幫過她,二是他舉止沉穩大氣,絲毫不顯輕浮,想當初兩人第一次在郡王府見面,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他卻完全沒有拿‘英雄救美’來邀功的意思,要是換個男人指不定就要借此來跟她套近乎了,但他救完就走,沒有半點拖泥帶水,這也是夏如嫣欣賞他的一個原因。對于他的出手相助,夏如嫣倒是想好好表示下感謝之情,不過紀淮年紀輕輕,送補品似乎沒什么意義,金銀玉器一類想必他也不感興趣,夏如嫣琢磨了兩日也想不出送什么好,瞧今日天氣不錯,便叫人備了馬車出府逛逛,順便挑個謝禮。當今風氣開放,女子出門并不受限制,再加上以平陽侯府的地位,京城里少有人敢招惹,因此夏如嫣只帶上霧江和雨清兩個丫鬟就出了門。京城繁華,可逛的地方還挺多,夏如嫣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就逛了一個多時辰,看上的東西都讓店家直接送去平陽侯府了。從成衣鋪出來夏如嫣又瞧見街對面的玉器鋪子,她進去逛了一圈,挑了一對兒水頭不錯的鐲子,再替胡氏選了副耳墜,想了想又問:“你們這兒有沒有什么適合年輕男子戴的玉佩?”掌柜忙道:“自然是有的,夏小姐請稍待。”很快伙計就用托盤呈了玉佩上來供夏如嫣挑選,她挨個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一枚羊脂玉佩上,這枚玉佩上雕刻著一匹奔騰的駿馬,馬蹄之下還刻有祥云,質地糯潤細膩,光澤柔和,雕工精美,倒是塊不錯的物件兒。最重要的是駿馬騰云寓意上佳,倒是很適合紀淮佩戴。拿定主意夏如嫣便讓掌柜將玉佩同先前挑的幾樣一塊兒包起來,因為東西小不占地,她便讓霧江直接拿在手上,三人出了玉器鋪子,沒走幾步又看見個賣西洋貨的店鋪。她進去看了看,里頭東西還是蠻多的,夏如嫣挑了兩面可以隨身攜帶的小鏡子,以及一塊波斯地毯,準備等到秋天鋪在美人榻前,這樣就不用隨時都得套鞋了。夏如嫣出府的時候是下午,這一逛竟逛了近兩個時辰,眼看已到酉時,便讓霧江去將停在街對面的馬車喚過來,然而就在霧江離去之時變故突生,原是有個公子哥兒騎馬從街上過去,也不知是怎的馬突然受了驚,竟狂嘯著向夏如嫣這邊沖來。那匹馬與夏如嫣的距離太近,眼看她已來不及閃躲,就在此時夏如嫣眼前突然一暗,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她面前,來人后背朝向她,只伸手一抓便將馬匹的韁繩牢牢攥在手里,夏如嫣被擋著也看不清他究竟做了什么,只知道須臾之間失控的馬匹居然就在他手中安分下來,雖還不耐地噴著鼻息,但卻到底停留在了原地。這一幕發生得太快,周圍的人幾乎來不及反應,夏如嫣也尚處于驚魂未定的狀態,直到那人轉過身,露出一張熟悉的俊臉,沉聲問她:“姑姑沒事吧?”“你——”夏如嫣錯愕地睜大眼,“紀淮?”紀淮微微頷首,然后將韁繩交到方才被馬甩到地上的公子哥兒手里,這人運氣好,被摔下去沒受什么傷,向紀淮好一番道謝才牽著馬一瘸一拐地走了。“小姑姑可受了驚嚇?”紀淮轉身面向夏如嫣,他身上穿著街使統一的黑紅公服,腰間別一把長劍,身形挺拔如松,眉目俊朗,氣質卓絕,連那身再普通不過的公服瞧起來都貴了三分。“…我沒事,阿淮怎么會在這里?”夏如嫣這時才收斂心神,詢問道。“侄兒剛巧巡邏經過,看見姑姑從鋪子里出來原想打個招呼,沒成想就出了這等事。”紀淮道。“那還真是巧了。”夏如嫣舒了口氣,感激地道,“幸虧你適時出現,要不然我怕是得被那馬踹上一腳。”她身量在女子里并不算矮,但站在紀淮跟前卻仍低了他一個頭,他垂首看她,英挺的五官半數隱沒在背光陰影中,唯獨那雙眼黑白分明,目光落在夏如嫣的臉上竟似有些灼人。不過他很快就將眼眸垂了下去,平靜地道:“姑姑下回出門最好還是多帶些侍從。”夏如嫣只覺得這是個意外,沒往心里去,只含糊應了一句,紀淮看出她的敷衍,并未多說什么,只道:“那侄兒先送姑姑上車再離開。”夏如嫣欣然應了,走出去兩步突然問他:“你幾時放衙?”“回姑姑,街使實行輪班制,侄兒今日酉時半放衙。”?夏如嫣臉上就露出幾分笑意:“那不如我請你吃頓飯,就在薈香樓如何?”紀淮腳步微頓,片刻:“那侄兒就謝過姑姑了。”?——————————————————————————————————后來的夏如嫣:媽的我看錯人了!!!男主是片兒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