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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休。說話的為何說此一段酒色財氣的緣故?只為當時有一個人家,先前恁地富貴,到后來煞甚凄涼,權謀術智,一毫也用不著,親友兄弟,一個也靠不著,享不過幾年的榮華,倒做了許多的話靶。內中又有幾個斗寵爭強,迎jian賣俏的,起先好不妖嬈嫵媚,到后來也免不得尸橫燈影,血染空房。正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話說大宋徽宗皇帝政和年間,山東省東平府清河縣中,有一個風流子弟,生得狀貌魁梧,性情瀟灑,饒有幾貫家資,年紀二十六七。這人復姓西門,單諱一個慶字。他父親西門達,原走川廣販藥材,就在這清河縣前開著一個大大的生藥鋪。現住著門面五間到底七進的房子。家中呼奴使婢,騾馬成群,雖算不得十分富貴,卻也是清河縣中一個殷實的人家。只為這西門達員外夫婦去世的早,單生這個兒子卻又百般愛惜,聽其所為,所以這人不甚讀書,終日閑游浪蕩。一自父母亡后,專一在外眠花宿柳,惹草招風,學得些好拳棒,又會賭博,雙陸象棋,抹牌道字,無不通曉。結識的朋友,也都是些幫閑抹嘴,不守本分的人。第一個最相契的,姓應名伯爵,表字光侯,原是開綢緞鋪應員外的第二個兒子,落了本錢,跌落下來,專在本司三院幫嫖貼食,因此人都起他一個渾名叫做應花子。又會一腿好氣球,雙陸棋子,件件皆通。第二個姓謝名希大,字子純,乃清河衛千戶官兒應襲子孫,自幼父母雙亡,游手好閑,把前程丟了,亦是幫閑勤兒,會一手好琵琶。自這兩個與西門慶甚合得來。其余還有幾個,都是些破落戶,沒名器的。一個叫做祝實念,表字貢誠。一個叫做孫天化,表字伯修,綽號孫寡嘴。一個叫做吳典恩,乃是本縣陰陽生,因事革退,專一在縣前與官吏保債,以此與西門慶往來。還有一個云參將的兄弟叫做云理守,字非去。一個叫做常峙節,表字堅初。一個叫做卜志道。一個叫做白賚光,表字光湯。說這白賚光,眾人中也有道他名字取的不好聽的,他卻自己解說道:“不然我也改了,只為當初取名的時節,原是一個門館先生,說我姓白,當初有一個什么故事,是白魚躍入武王舟。又說有兩句書是‘周有大賚,于湯有光’,取這個意思,所以表字就叫做光湯。我因他有這段故事,也便不改了。”說這一干共十數人,見西門慶手里有錢,又撒漫肯使,所以都亂撮哄著他耍錢飲酒,嫖賭齊行。正是:把盞銜杯意氣深,兄兄弟弟抑何親。一朝平地風波起,此際相交才見心。說話的,這等一個人家,生出這等一個不肖的兒子,又搭了這等一班無益有損的朋友,隨你怎的豪富也要窮了,還有甚長進的日子!卻有一個緣故,只為這西門慶生來秉性剛強,作事機深詭譎,又放官吏債,就是那朝中高、楊、童、蔡四大jian臣,他也有門路與他浸潤。所以專在縣里管些公事,與人把攪說事過錢,因此滿縣人都懼怕他。因他排行第一,人都叫他是西門大官人。這西門大官人先頭渾家陳氏早逝,身邊只生得一個女兒,叫做西門大姐,就許與東京八十萬禁軍楊提督的親家陳洪的兒子陳敬濟為室,尚未過門。只為亡了渾家,無人管理家務,新近又娶了本縣清河左衛吳千戶之女填房為繼室。這吳氏年紀二十五六,是八月十五生的,小名叫做月姐,后來嫁到西門慶家,都順口叫他月娘。卻說這月娘秉性賢能,夫主面上百依百隨。房中也有三四個丫鬟婦女,都是西門慶收用過的。又嘗與勾欄內李嬌兒打熱,也娶在家里做了第二房娘子。南街又占著窠子卓二姐,名卓丟兒,包了些時,也娶來家做了第三房。只為卓二姐身子瘦怯,時常三病四痛,他卻又去飄風戲月,調弄人家婦女。正是:東家歌笑醉紅顏,又向西鄰開玳宴。幾日碧桃花下臥,牡丹開處總堪憐。話說西門慶一日在家閑坐,對吳月娘說道:“如今是九月廿五日了,出月初三日,卻是我兄弟們的會期。到那日也少不的要整兩席齊整的酒席,叫兩個唱的姐兒,自恁在咱家與兄弟們好生玩耍一日。你與我料理料理。”吳月娘便道:“你也便別要說起這干人,那一個是那有良心和行貨!無過每日來勾使的游魂撞尸。我看你自搭了這起人,幾時曾有個家哩!現今卓二姐自恁不好,我勸你把那酒也少要吃了。”西門慶道:“你別的話倒也中聽。今日這些說話,我卻有些不耐煩聽他。依你說,這些兄弟們沒有好人,使著他,沒有一個不依順的,做事又十分停當,就是那謝子純這個人,也不失為個伶俐能事的好人。咱如今是這等計較罷,只管恁會來會去,終不著個切實。咱不如到了會期,都結拜了兄弟罷,明日也有個靠傍些。”吳月娘接過來道:“結拜兄弟也好。只怕后日還是別個靠你的多哩。若要你去靠人,提傀儡兒上戲場──還少一口氣兒哩。”西門慶笑道:“自恁長把人靠得著,卻不更好了。咱只等應二哥來,與他說這話罷。”正說著話,只見一個小廝兒,生得眉清目秀,伶俐乖覺,原是西門慶貼身伏侍的,喚名玳安兒,走到面前來說:“應二叔和謝大叔在外見爹說話哩。”西門慶道:“我正說他,他卻兩個就來了。”一面走到廳上來,只見應伯爵頭上戴一頂新盔的玄羅帽兒,身上穿一件半新不舊的天青夾縐紗褶子,腳下絲鞋凈襪,坐在上首。下首坐的,便是姓謝的謝希大。見西門慶出來,一齊立起身來,邊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