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164,自由
韋帥望覺得自己臉上被打了一下,不過他沒動,他的全部力量都用在控制自己的身體與功夫。只是臉上的銀面具,劃個弧線飛了出去。他沒覺得痛,只是腦子被震得有點惡心。半邊臉好象失去控制了,也失去知覺。眼睛里好象有什么東西流下來,是淚嗎?我可沒哭啊。為什么半個世界變成紅色?他靜靜地看著韓青,你干嘛為我付出一切啊?來,你直接靈魂過來占了這具身體吧,我不要了,讓你了。給,全歸你了。這不是我的人生,是你的,你來重活一次吧。我輸給你了。韋帥望靜靜地瞪著韓青,額頭被面具劃開一條口子,眼角也撕裂,半邊面孔全是血,血流進他眼睛里又流出來,他連眼睛都不眨。韋行見韋帥望本沒反應,過去就給韋帥望一腳,帥望看他一眼,奇怪,不痛,一點也感覺不到痛。你也在同我開玩笑嗎?韋行看到韋帥望那半邊正在腫起來的面孔,竟然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當即飛起一腳,將韋帥望踹飛。藍色的天空,枝頭瑟瑟發抖的枯葉,帥望能感覺到涼風拂過面孔的感覺,卻感覺不到痛。或者,我的靈魂終于厭倦了,已經離開這具軀體了吧?我是在自由飛翔嗎?只想離開。我想念到處流浪乞討的日子,平靜,悠閑,我們走吧,離開這個破舊的容器吧。然后被人抓住頭發拎起來。奇異的感覺,他能感覺到頭發牽動頭皮,甚至能感覺到頭發被撥斷。他也能感覺到砂石劃過他的皮膚,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沾上了溫濕粘稠的體,他只是不覺得痛。他見到怒吼聲:“你給我跪下磕頭。”帥望想,你愛磕你磕去吧,我要離開這具軀體,你們拿去玩吧,我不要了,我快成功了,我已經沒感覺了。他伸著雙手,好象在尋找一個出口。然后他被強按在地上,抓著頭發,把他的頭往地上撞。他好象聽到尖叫聲,各種各樣的:“住手!放開他!停止。”聲音好象離他很遠。他想,不要緊的,這東西,我反正不要了。韋帥望笑:困在這里面,連靈魂都被你們玩殘了。老子生而帶魔,只為感情所困,不可以拿老子的感情來戲耍,你拿老子的感情開玩笑,老子會拿這個世界來給你開個大玩笑。我本魔王,眷戀人世溫暖,愿意蜷在你身邊做條狗,你竟然嫌我毛刺太硬,要把我剃了毛搞成貴婦犬嗎?不可以控制我,不可以左右我,我愿意聽你的,只是因為我愿意,我不愿意的,誰也不能強迫我!韓青厲聲:“住手!韋行!住手!”他伸手抓住韋行的手腕,他沒有力氣阻止,只得跪下:“韋行!”黑狼已伸手架住韋行:“你要再殺他一次嗎?”韋行喘息著記起韋帥望受了重傷,他失控了。他松開手,韋帥望頭上簪冠粉碎,沾著血的大咎頭發飄落下來。帥望慢慢抬起頭,長發散在肩上,額頭血模糊,兩只眼睛里盈滿鮮血,通紅地靜靜地瞪著眾人。那個陌生的目光,讓眾人沉默。帥望慢慢支起身子,站起來,身體晃一下,又坐下。然后,他伸手自己的小腿,小腿上一個鼓包,他一手往外拉,一手按著,把骨頭復位,靜靜地撕下布條,綁緊小腿,慢慢站起來。笑笑,問韋行:“打夠了嗎?”韋行愣住。帥望溫和地:“不要緊的,沒打夠可以繼續,我不覺得痛。”指指自己的膛:“你們養大的,隨你們處置。”轉過頭,看著韓青,指指自己的腦袋,繼續溫和地:“這個,靈魂是我自己的,你不能動。”韓青半晌,點點頭。帥望靜靜看他一會兒,笑笑:“我脾氣太壞,對不住你。我真的沒法忍一輩子,你原諒我過去做的一切,然后也原諒我不再去見你。”韓青點點頭:“好。”帥望輕聲:“我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沒什么可談的了,我決定先贏得制定規則的權利,再考慮制定什么規則。至于你的規則,反正也沒人遵守。如果你能組建個天堂,叫我一聲,我會搬去支持你。如果你不能,我可不是天使。謝謝你曾經做我的守護天使,這活兒我干不了。如果你需要我剃骨還,我這就還你。如果你不要——允我自由離去。不管是靈魂自由,還是自由,我的意志不容他人左右。”韓青點點頭。韋帥望轉身,搖搖晃晃地離開。不痛,奇怪,他能聽到骨頭折斷后的磨擦聲,卻不覺得痛。帥望想,我是病了,還是其實我已經死了?我好想回頭再看他一眼,如果我把他聲帶割了,不知道我們是不是能相處得好點呢?可惜太痛了,在心狠手辣這點上,我確實比不了他。黑狼看著韋行:“你踢斷他的腿?”韋行無言,轉身向韓青道:“我們走吧。”黑狼道:“他不是那意思,你走了,他還會派我去跟著你,他自己會很危險。”韋行暴怒:“讓他去死!”芙瑤看著韋帥望踉蹌的身影,內心暴怒,你媽的,你們都是死人啊,就站這兒看著!這位韋老大還要走,你兒子任打任罵地,只不過沒滿地打滾地哭喊求饒,你就不爽了?芙瑤低頭:“我替小韋給二位長輩磕頭陪罪,兩位大人大量,看在小念的份下,請暫留幾日。”屈膝跪下,韓青急忙扶住:“我們不走,你快去追他。”芙瑤點頭:“多謝。”好在韓掌門不是孩子了,你們這一堆人,都他媽沒長大啊!芙瑤轉身就跑。冬晨這才反應過來:“我去追他回來。”芙瑤氣結:“你給我滾!”韋帥望已經變身為一頭驢了,本聽不懂人話!他要有可能回來,我不會叫他啊!可惜,冬晨沒往后滾,他往前滾了,芙瑤的速度完全不值一提。一眨眼睛,冬晨已經拉住韋帥望:“你回去道歉!”帥望回過頭看他:“為什么?他不要我還他命,他已經放我自由了。”冬晨怒吼:“他養你這么大,你就一句要么我死要么放我走,就了結了嗎?”帥望輕聲:“我替你說吧,我現在特想說話。象我這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你從沒見過,以前也見過壞人,可沒見過能把這四樣都占全的。雖然我一直掙扎痛苦,但是,我的掙扎痛苦有屁用啊?還不是照樣干著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事嗎?對紫蒙城死的幾千人,有用嗎?對溫家死的婦孺有用嗎?對問天堡死難者有用嗎?對這樣的禍害,你不為民除害,我都看不起你。你還同我有什么好談的?道歉有用?對不起,死掉的人請活過來吧。”韋帥望大聲:“對不起,那些因我而死的人都活過來吧!”四望,笑:“沒用。”冬晨愣住:“即使沒用,你也應該……”韋帥望道:“我非常誠懇地認為我應該償命。你要不動手殺我,我都看不起你。”冬晨慢慢松開手:“你,你……”帥望道:“大丈夫在世有所必為,斬jian除惡,萬死不辭,實踐你的人生信念吧!難道你怕死嗎?”冬晨一只手握劍柄,芙瑤終于要哭了:“冷冬晨你還嫌不夠亂嗎?”你真要當著人家師父人家爹,人家老婆兄弟的面,讓他人頭落地嗎?韋行這個氣啊,哎呀這小子然真要拔劍呢,老子砍死你啊,你敢趁我兒子腿斷了拔劍。他看一眼韓青,喂,你叫你繼子回來啊,不然我可去砍他了!韓青看著遠處,不忠不孝的李世民,不仁不義的朱元璋,四不俱全的劉邦,凡是史上有記載的,不是神話的,哪有一個忠孝仁義的呢?為什么沒有?忠孝仁義無非是老子做莊,老子可以胡的,你們不能胡。軟團子一樣的小韋,終于說出同他當年一樣的話來。要么殺了我,要么按我說的做……韓青沉默,報應嘛。其實剛的父母很少能養出剛的孩子來。意志力同樣強大的兩個人,必然死砸,要么一個碎掉,要么兩個都碎了,要么感情碎了。韓青其實是知道自己堅毅過度的,平時他控制得很好,可惜本難移,關鍵時刻總會冒出來,寸步不讓。所以,小韋囂張地活成這樣,忍了又忍,終于也承認,我忍不了一輩子了。再深的感情也忍不了,韓青理解。小韋將來也會理解吧。同一質的兩頭驢。黑狼已經過去把韋帥望抱起來,告訴冬晨:“去勸那兩位留下。”冬晨默默無語,轉身回去。芙瑤松口氣,以目暗示,小黑,啥也別說,等會他哭了再勸他回頭吧。黑狼再白她一眼,你沖我眨什么眼睛?這兩人的事,我不想參與。本不用勸,啥也不說結果最好,不然,說韓青不對,小韋暴跳,說小韋不對,小韋也暴跳。管這閑事做啥?帥望咳嗽一聲,嘴角見血,芙瑤白了臉。黑狼皺眉:“哪兒痛?”帥望笑:“哪兒也不痛。”咳嗽,然后一口血噴出來。黑狼皺眉,加快步子,踢門進了最近的屋子,把帥望放到床上,伸手按按前:“不痛?”帥望道:“不痛。”黑狼愣一下,他的手已經感覺到韋帥望肋骨下陷,分明是斷了。黑狼大聲:“扁希凡!”帥望道:“你送他去長白山黑風口,洗眼泉后是杜氏顧九妹的住處,我同她達成協議,你們可以在那兒住下。”黑狼沉默一會兒:“你受傷了,我得陪你去冷家。”韋帥望淡淡地:“冷先陪我去。”扁希凡進來“哎呀”一聲,氣道:“他們怎么不一次打死算了!”帥望淡淡地:“他們養的,隨便他們吧。”芙瑤蹲下:“帥望,哪也別去了,好好養傷吧。這個世界不需要救世主,一樣正常運轉。人象螞蟻一樣,踩死一批,自然有另外一批占據它們的生存空間。你只管好好養傷吧。”帥望點點頭,輕輕握住芙瑤的手:“讓你傷心了。下次,我會忍住不理。一定。”芙瑤慢慢把他的手貼在自己額上,閉目不語,良久:“沒關系,忍不了,不忍也罷。你覺得哪樣比較容易忍受就哪樣吧。我沒關系的,你是知道的,我只有被鞭子抽上,才覺得痛。”微笑:“我其實,不太有感覺。”伸手輕撫帥望的頭發,把沾在血里的發絲輕輕撥開。帥望輕聲問:“老扁,我不覺得痛。”扁希凡一愣:“不痛?沒知覺嗎?”帥望道:“有知覺,我能感覺骨頭在銼動,但是沒有痛的感覺。嚴重嗎?”扁希凡一番查看,呆呆地:“不象外傷導致的。”帥望問:“會死嗎?”扁希凡道:“應該不妨事。我知道激戰中人負了傷往往感覺不到痛。恐怕是教主情緒太激動,一時有點……或者過兩天會好的。”帥望笑了:“那是老天開眼了。”扁希凡道:“我開個安神的方子,教主喝了睡一覺試試吧。”帥望看看方子:“治好了會痛?”扁希凡苦笑。帥望道:“治它干嘛。”笑:“去煎藥吧。”接骨縫針,帥望只是靜靜看著天花藻井,半晌:“芙瑤,這倒是個好機會。”芙瑤慢慢清理他的頭發,大把大把脫落的頭發,等他知道痛恐怕就不肯讓人動了,輕聲:“你說,我聽著呢。”帥望道:“我被人玩的玩膩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受了重傷,我就裝得更重點吧。看看蛇肯不肯出洞。出洞咱們正好殺個痛快。”芙瑤想了想:“好,我這就密令調小顧帶兵回來。”帥望默默地想,不是啊,我是說引蛇出洞,你介個,是蛇出不出洞,他回來了,就得動手啊。想一想:“行。”就這樣吧。人家玩的,我們不許玩,要是連狠的也不能玩,那得是多二啊。165164,自由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