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150,煙火
床上睡著兩個孩子,臨時搭的榻上躺著個兩個昏睡著的壯年男子,各以細管相連黑狼過去,手按小雙脈門,脈搏細弱無力,比正常孩子的慢些,倒還平穩。黑狼沉默地看一會兒:“她看起來倒比小念穩定些。”芙瑤道:“小雙身體本來就比小念強鍵些,聽扁大夫的意思,藥中有熱毒,來對男孩子不利。當時小念嚴重些,先給小念解毒時,藥量就下得大了些。給小雙解毒時,減了藥量。”黑狼輕聲:“多謝。”芙瑤道:“小雙很勇敢,刺客說,哪個不是世子,可以放走,她不肯承認。這一拖延救了小念的命。”黑狼點頭:“也救了她自己的命。”這傻孩子象她mama一樣講義氣。芙瑤苦笑:“這么小的孩子……”微微嘆氣,小孩子都象天使,怎么忍心看他們受苦。用死囚來救是值得的吧。黑狼點點頭:“我們出去吧,時間久了,讓人生疑。”雖然見慣殺戮,黑狼看到這種情形,還是相當的不舒服。當然他不會說芙瑤做得不對,如果他面臨選擇,可能他也是同樣的選擇。只是眼看著,用他人的命來換自己孩子的命……他微微理解韋帥望干了這種事之后的久久不釋懷。黑狼很慶幸自己不用作這種決定,他向芙瑤欠欠身:“這些年,你對小雙養育之恩,多謝。”芙瑤微笑:“小雙帶來的快樂,值得付出。”誰拒絕得了小胖臉靠在肩上軟糯糯地說:“你是天底下最好的mama。”孩子第一,別人都靠后。韓青在院子里負手看楓葉漸染。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天高云淡,日暖風涼,那種靜靜的帶著一個微笑的底色的淡淡期盼,許久不見的好心情。孩子,你還好嗎?韋行把冷知遠從睡夢中叫起來,他得應付韓青,不得不請師叔犧牲一下睡眠,去看護兩個小朋友。因為小朋友身體承受不住換血這樣重的創傷,時不時需要他們用內功救急。所以,他過來得晚了點。韓青剛要打個招呼,空氣中遠遠傳來淡淡的藥味,韓青愣一下,回頭,幾個下人收拾了杯碟,看起來正打算拿到后院洗刷。韓青皺皺眉,鼻子接觸到的藥味,一樣一樣在腦海里列出藥方來,他沒有冷良那么神,能連份量都聞出來,幾味烈的主藥卻立刻分辨出來。韓青呆住。有人中了毒!解毒藥!很強效的解毒藥,加了吊命的人參附子,好危重的毒,可是這解毒的,只有難得的天山雪蓮外,一點毒藥沒有。要知解毒藥往往就是毒藥,如果沒有毒,就是沒找到針對解藥。有人中了毒!命危急!沒有找到針對解藥!病人在公主的寢里!韋行說小韋中了毒。韋行說小韋內傷不重。韋行說過兩天或者他能見我!難道……難道,帥望他……韓青轉身就往寢里闖,走到寢門口,又站住,不,如果真的危急,他們不會因為怕我難過,不讓我見帥望最后一面的,就算魔教扁希凡醫術了得,我對外傷與毒藥的救治也有點經驗,他們不可能不同我商量。用上人參附子,那是吊命用的啊。不是病重到只乘最后一口氣,不會喂病人這種藥。這……為什么不讓我見他?因為,他們已經在治,治療的方式,會被我反對吧……會被我反對的方法……如果,是為了救小韋的命,我真的會反對嗎?身后傳來韋行的聲音:“韓青!”韓青僵住,我要看著我師兄的眼睛,看著芙瑤的眼睛,告訴他們:接受韋帥望的死亡吧,不要救他了!我真要這樣做嗎?我真的,能在韋帥望的身邊,說這樣的話嗎?我能嗎?我不應該猜測。有些考驗,你一定要求上帝不要讓你遇到,因為你經受住考驗也不過是一個悲劇的好人,經受不住考驗,就萬劫不復。考驗沒到你面前,你不要主動伸手。你不知道的事,你不要猜測。韋行一見韓青忽然要闖進寢,大驚之下幾步過來:“韓青!”韓青慢慢轉回身,笑笑:“我只是看看,小黑出來沒有。”韋行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見韓青笑容溫和,只得“唔”一聲。韓青再一次去看滿園秋色,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黑狼出來:“我們且留在這里,等小韋回來。”韓青緩緩回頭,看著他,點點頭。黑狼微微一僵,唔,你起疑了?不過黑狼習慣不解釋,所以只是轉身去找韋行:“公主讓我們先住你那兒。”韋行看他一眼,咦,你小子也包括在“們”里?哼,好吧:“我白天出去時,你在也好。”黑狼肚子里再白他一眼,哼,什么叫也好!想想,小雙解毒解得好,老韋功不可沒,至少吧,人家是用了給自己孫子一樣的功力解的。黑狼道:“如果有什么我幫得上的,盡管吩咐。”韋行道:“嗯。”再看黑狼一眼,黑狼慢慢眨一下眼睛,是的,我已經知道了。韋行點點頭:“韓青,我們去喝一杯吧。”黑狼欠欠身:“我去找桑成。”韓青笑笑:“好。”去吧,不必以我為念,我已經失去從前時的勇氣,或者說,我已經被剝掉硬殼,露出真相。韋行跟在韓青身邊,依舊沉默著,半低著頭。對著已經不是掌門的師弟,他依舊有種師弟是決策者的感覺。他深深感覺到師弟在裝傻,他不能說破師弟在裝傻,但是,師弟應該依舊會裝著傻搞定一切吧?韓青問:“南國來了什么人?”韋行道:“只知道賀治平與黃翎。”韓青道:“五岳盟又重新結盟了。新的盟主,不知是哪一位。”韋行道:“不是賀治平嗎?”韓青道:“賀家同黃家的仇怕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解的。即使他們和解了,誰說動的丐幫呢?霍家那位據說當年也同掌門師兄鬧得不太愉快,霍承天的盟友都不算他的朋友。應該還有別的盟主吧?唐家同霍家的仇也不好解。擒賊先擒王,不清狀況可不好動手。”韋行道:“那你說是誰?”韓青溫和地笑了:“應該問新掌門,誰給他的信。”韋行道:“噢。”這是新掌門的事了,可是新掌門貌似對擒賊這事不熱心,只關心怎么整治我們啊。韓青微微嘆氣:“冷斐不會主動提南北的對抗的事,他大約希望魔教先提,這樣他就可以同魔教侃侃價了。”韋行瞪著他:“噢。”韓青道:“也可以同攝政王要個好價錢。如果是我們,也會這樣做的。”搖搖頭,可是冷斐不太有叫價的資本呢。有些事情是不適合拿來談價格的,就算談呢,也得說,我們堅決打一定打,誓死捍衛之類的,然后慢慢走路再大手一揮:魔教開路。這樣公開說我不太贊成打,恐怕……就算當年,韓青一百個不想打魔教,可是群情激憤之下,也只得拍桌子說,你魔教必須交人頭來,不然就開戰。不能說老子不想打,誰愛打誰打。現在也是一樣,怎么就直接說老子不敢打,誰敢誰上了呢?形勢是很奇怪的東西,當初冷斐上臺,無非因為他穩健而低調。太平時代,這可是好素質,一遇到戰事,就不好說了。我做錯了嗎?狼群在望,我讓頭羊摘下了角。想當年,我家小狼,只身制敵,一手平息戰爭,別人不知道,我們是知道的。被他救的人殺掉。被他救的人唾棄。世人只知他的殺戮,他還愿意為世人擔謀殺的罪名嗎?忽然間遠處傳來一聲爆炸,忽然間整個天空一片白亮。韓青站起來:“那是什么?公主寢!”韋行轉身就跑,然后想起來,回頭看一眼韓青,韓青揮手:“快去,我跟著你。”韋行想要伸手拉著韓青,又覺得,這樣好象……韓青見韋行遲疑,伸手,韋行握住他的手,兩人一起向寢奔去。身后一個清秀的女,微微嘆口氣,找到這位韓先生獨處的時間,可真難。給他下毒也不成,這人五十米外就能聞到一副中藥是治啥的。好吧,讓我們看看,誰沒被看緊。公主府上如同亮起了又一個太陽。然后太陽炸了,太陽雨紛紛而下。地面忽然間一片慘叫聲。剎那玉樓玉宇變成烈火地獄。芙瑤正要去早朝,雖然晚了,她有一個萬個理由必須去。一起起駕,轎簾也放下了,芙瑤正要放下臉上的正大光明匾,在黑暗中松松臉上僵直的肌。忽然間厚氈子縫里閃起耀眼的白光。芙瑤呆住。這情形,象是一把光刀劃開了簾縫。然后簾子被掀開,芙瑤被亮光刺得閉上眼睛,看不清來者何人,本能地掙扎:“不,別碰我!”桑成一愣,面對驚慌的公主,有點不知所措。一猶豫間,漫天白亮的火星已經落了下來,毛氈立刻著了火。桑成立刻覺得這火焰不對勁,本能地閃進轎中躲開火星。這點本能反應算是救了他與芙瑤的命。那火星極為奇怪,落在毛氈上,毛氈頓時就黑了一塊,卻并不立刻著火,而是一小塊白色的東西,耀眼地燃燒著。但是落在人身上去不一樣,一個侍衛臉上落了一塊,半邊面孔頓時冒著濃煙著著火熔化了,滋滋做響,那侍衛痛得發狂,伸手一,半邊臉只余染血的白骨。四處一片慘叫聲,著了火的人亂撲亂抓,在地上打滾,只讓火勢蔓延得更快。桑成嚇了一跳,呆了一下,整個轎子終于著了起來,他忙伸手抱起芙瑤,兩步躲進寢。芙瑤驚叫兩聲,人一落地,就清醒過來,也不多話,轉身就往內寢跑。桑成看一眼火海中慘叫著的下人,內心不忍,但多年來被韋老大訓得,“忠于職守”四個字快刻到骨頭里,變故突生,他本能地緊跟公主,連一聲也沒來得出。他們剛一進門,又一聲爆炸聲響起來,院子里的人幾無幸免,聞聲而來的冷輝在院門口就呆住了,大叫一聲:“救火”,轉身就回去取水龍竹筒去了。韋行一見寢著火,冷輝居然往回跑,迎面一個大嘴巴,差點沒把冷輝抽昏過去:“他往哪兒跑?!”冷輝嚇得雙腿直抖,直接就跪下了:“韋,韋爺。”韋行怒吼:“讓手下救火!你跟我進去。”冷輝一聲:“是!”顫聲:“屬下一時驚慌,并不是……”韋行怒道:“閉嘴!”媽的,你不是我屬下了,不然老子剛才就出刀了!當然了,冷輝要還是他屬下,死也不敢往回跑啊。他再怕死也不敢在韋老大面前表達出這種真誠的愿望啊。可現任太保府的小冬晨明顯壓不住陣腳,新上任還未下旨封官的蘇西樓,更是即無威懾也無恩義,冷輝與姚遠,惶惶如喪家之犬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韋老大到了,一直當舊日手下不存在,他們雖然也恭恭敬敬拜見過了,可是韋老大不出聲,他們真不敢上前招呼鐵青臉的老上司。現在老大主動聲說跟我來,雖然冷輝嚇得一頭冷汗,半邊臉都痛木了,可是忽然間有了主心骨,也不用想是戰是逃了,鐵血老大在此,戰了不一定死,逃了必死無疑啊!生死關頭,最讓人驚恐并不是死亡,而是不知如何是好。真鐵了心背水一戰,倒也心安了。韓青叫一聲:“用衣臉護住頭臉!”韋行長裳已如巨傘揚起,不但護住自己與韓青,連冷輝也罩在里面,第二聲爆炸的火星被盡數擋住,著火的衣服扔出老遠,第三支箭到寢上空,將炸未炸時,三人已經來到殿里。冷知遠同黑狼一人抱著一個孩子,跟著芙瑤正從寢內室里出來,看到韓青微一遲疑,此時命攸關也顧不得了,芙瑤問:“哪里安全?”外面煙花依舊一朵又一朵綻放,韋行道:“一時恐怕出不去!”151150,煙火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