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將面臨的危險，如同暖陽驅(qū)走了冬日的陰寒。

我突然了解了嚴日當(dāng)年的感覺。見喜愛的女子為自己擔(dān)憂，即使再不舍也必須離開去面對可能的死劫，原來竟是這樣地痛苦嗎…

出密室前，她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似乎仍在等著我原本要說的話。云笙，待我平安回來，若妳尚未將心給別人，我會同妳說的。

我的行裝向來簡便，不到一刻便打理好。想去見她一面，但風(fēng)城一直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到深夜也沒有離開的跡象。忽然很想留給她什么作為紀(jì)念，憶起她說過不喜歡灰黑色的面紗，我顧不得店家早已打烊，施展輕功便往成衣莊去，喚醒了店主，帶回四條與她今天買的衣裳相襯的面紗。

當(dāng)我回來時，風(fēng)城已離開她房間，而她斜躺在榻上沉沉睡著了。不忍吵醒她，輕手輕腳地將她抱回床上，把面紗放在枕邊。她動了動，耳朵上那她曾和我說過可以聽歌的奇怪東西垂了下來。我伸手拾起，里面?zhèn)鱽砟凶拥囊鞒?

「每次一想到妳像雨過天晴就像一只蝴蝶飛過了廢墟

我能撐得下去我會忘了過去是妳讓我找回新的生命

每次一見到妳就心存感激現(xiàn)在我能坦然面對自己

我會永遠珍惜我會永遠愛妳

在我心底的妳位置沒有人能代替妳就是那唯一?

我忍不住微笑，而后將它輕輕戴回她耳上，讓這首歌代替我未說出口的話。坐在床沿貪看著她沉靜的睡顏，享受這從不曾有過的甜蜜美好。多希望能夠擁著她入眠，多希望能夠一早醒來就看見這張睡臉。這樣也許，我便不會再夢見被人拳打腳踢仍死咬著饅頭的畫面，不會再夢見從被開膛破肚的人懷里取錢袋的畫面，不會再夢見血柱頭顱齊飛的畫面，不會再夢見…我生命中所有陰暗的畫面。只是看著這副睡顏，我又怎么舍得睡呢…

她嚶嚀一聲，噘起了那張惑人的小嘴，我再控制不住，慢慢地低下頭，完成下午在馬車上未完的事。

往昌州的路上，只要得暇時，我便會想起她。然而我得暇的時間并不多，正如左教衛(wèi)在信中所說，這次埋伏的人數(shù)和功力都非常高。我?guī)缀鯖]多少可休息的時間，埋伏的人馬一批接著一批，武功也越來越強。

這一夜特別寒冷，而我愈發(fā)想念她，那個在我心中的暖陽。眼前身后的數(shù)十個黑衣人內(nèi)力都不弱，但無論如何，這些將來可能傷了她的野心人士，我都要全部鏟除。

招來招往，我拼了命地砍殺著，眼中除了劍影再看不見任何東西。我漸漸筋疲力盡，即使只剩下幾個黑衣人，我卻再無法一劍讓他們斃命。當(dāng)兩柄刀刺入我的胸腹，我并不覺得痛，因為自己可能再見不到那張絕美容顏的事實，比這還讓我痛楚萬分。然而那一剎那間，我竟慶幸起她有著藏不住的美好，這樣即使沒有我，也會有人好好地照拂她吧…

墜崖時，風(fēng)從我身旁呼嘯而過，我突然憶起那個午后，被秋風(fēng)吹起的枯葉。這一刻，我只希望，我這片落葉，曾經(jīng)在她心中，留下些許痕跡。

暫別風(fēng)城

隔天一早，東方玉白帶了一名太醫(yī)過來，我將這幾天君飛羽的身體狀況一一向他說明，我生平第一次全權(quán)處理的病例，至此畫下句點。讓東方玉白接著交代太醫(yī)該注意的其它事項，我來到君飛羽床榻邊，與他作最后的拜別。經(jīng)過了昨夜的事，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反倒是他落落大方地笑了。

「怎么?幾天朝夕相處下來，舍不得小王了?」他調(diào)侃著。

我有些懵，昨夜他那凄然的樣子，我都以為他肯定回不去以前的樣子了，怎么今天卻還是這副沒正經(jīng)的模樣。仔細觀察他的神色，卻又看不出什么異常來，只得官樣地說道:「希望太子身體早日康復(fù)，民女先告辭了。」

「昨天妳罵小王時，可沒見妳這般規(guī)矩。」語氣不冷不熱，聽不出到底有無責(zé)怪意味在里面，可我背上還是涼了一下。

「民女當(dāng)時只是—」想著是不是該道個歉，可君飛羽已先行打斷我的話。

「莫緊張，小王只是開個玩笑呢!」他臉上擺著沒有危險系數(shù)的微笑。

真想跟他說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啊!想到都要出宮了，以后也不太會見面了，還是別跟他計較吧。

「那民女先告辭了。」說完也不管他是什么反應(yīng)，轉(zhuǎn)身就要閃人，身后卻突然傳來君飛羽的聲音。

「妳罵的那些話，我都記住了。」

我吃驚地轉(zhuǎn)過身去，見他正望著我，大眼中閃爍的已不是以往像寶石般的靈動光彩，而是宛如珍珠那種隱于內(nèi)的曖曖含光。可一瞬間，那光芒不見了，他臉上又換上狡黠的笑。

「可小王說要立妳為妃的話，妳也別忘唷!太、子、妃!」他沖我眨了眨眼。

一股惱怒頓時又襲上我心頭。我一定是瘋了才會以為這個死小孩已經(jīng)長大了!

再懶得跟這個人說話，我轉(zhuǎn)身拉了東方玉白走人。

坐著小轎，沿著前些天入宮的路線往外走，越接近宮門，心情也越見輕松。要是真被強娶進來當(dāng)太子妃，在這里過上一輩子，我恐怕遲早要得憂郁癥。

一下轎，遠遠便看見風(fēng)城熟悉的高挺身影，只覺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心里竟有股久別重逢的欣喜。顧不得禮儀，我興奮地對他揮手大喊。

「風(fēng)城!風(fēng)城!」

原本失神不知在想什么的他，轉(zhuǎn)頭過來看見我，旋即滿臉笑意地三五步飛奔過來，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被他抱個滿懷。

「云笙!妳可想死我了!妳在宮里有沒有受欺負?那小鬼可還有對妳動手動腳?妳有沒有吃飽睡好?妳有沒有—」

想到這里算是大街上，更別提身旁還有東方玉白，我趕緊從他箍得死緊的懷抱里掙出來。

「哎，我很好，你別這么激動，玉白還在旁邊呢!」

風(fēng)城好似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東方玉白，微微頷首打了聲招呼，一只手卻還固執(zhí)地摟著我肩頭。

東方玉白彷若沒看見似地，從容地笑著。「我們比預(yù)定時間要早了不少，原以為風(fēng)城你會來不及呢!」

風(fēng)城溫柔地看了我一眼。「我急著見云笙，便早早來候著了。」

我臉一熱，偏過頭不敢看他。瞥見一旁停了兩輛馬車，其中一輛正是東方玉白的。

「玉白也要回去了嗎?」我本以為他只是送我出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