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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氣會變壞——關于運氣的傳說最能打動各個階層的所有人,事情向來如此。但當兵的不一樣。自從衛國戰爭以來,不,可能從埃瑞安建國開始,軍人就同時享有更高的地位和更高的風險。而當面對的敵人跟異種掛鉤,別說讓你在本該放假的日子執勤,就是讓你去跳火山口,你也別想有任何怨言。沃倫就是今天的倒霉鬼,他輪值到了新年夜的一班,今晚都別想回去了。位于瑞貝湖以北不到一百公里,曾經是通往塔斯馬林州東南角的唯一要道上,這條新建的防線已經挺立了幾個月之久,將近半年了吧。這兒晝夜駐守的邊防軍開始有一支中隊,后來削減成小隊,再到現在的六個人,沃倫懷疑六個人對上異種能頂個屁用,發個信號彈嗎?可是上頭要他們繼續監視,他們就得繼續站崗,士兵不問問題,士兵只服從命令。“別急著抱怨,還沒輪到我們呢。”另一個倒霉哨兵丹尼斯說。六個人分了兩班,目前站崗的還是另外一組的人,沃倫和丹尼斯現在還能溜到避風處抽上一支煙。他們躲在哨所后面,聽著周圍的風呼呼地吹,雪片在風中跌跌撞撞、翻騰不斷,啪地糊到被風吹到的任何地方。一想到待會兒要站在哨卡那兒任由雪片糊臉,沃倫的肩膀都垮了下來。“狗日的上頭。”沃倫抱怨,后兩個字被咬在叼煙的嘴里,聽上去模糊不清。他又吸了一口嗆人的煙卷,瞇著眼睛看向遠方,防線的那一頭一樣籠罩在風雪之中,模模糊糊看不分明。他從腰間拿出裝著熱姜酒的酒囊,往自己嘴里抿了一小口,沒忍住,又開始抱怨。“這活兒什么時候才能結束?”他說,“我是說,我們把小半年都扔這兒,開始挖挖溝造造路障,還有人對來的人射了幾箭,再那以后就沒了?一個秋天根本沒來過人,連鳥都不見一只,他們講咱們的人轟了整片森林,還斷了商路,那我們還在防什么?我聽人說,南邊那些個城鎮本來就是建來防荒原和林子里的異種的,物資要靠我們這邊運過去。那都關小半年了啊!我看那邊要死早死光……你怎么了?”沃倫停下來,注意到同伴一直神游天外,手上的煙良久沒吸一口,幾乎掉到地上。“南面有個縣城吶。”丹尼斯低聲說,“那可是好多人啊……”沃倫聳了聳肩,說:“打仗嘛。”士兵不問問題,但士兵長了腦子和耳朵。更早的時候他們就聽說這回要對付森林里的異種,再然后逃竄回來的人描述了樹木如何長出腳,披著女人外皮的怪物怎么大殺四方。那些逃回來的士兵嚇破了膽子,但他們終究還算幸運兒。不幸跑向南邊的殘兵被收攏進之后一次行動的隊伍里,遭遇了更可怕的敵人,最終留在了東南角。上頭說那是個會cao縱瘟疫的亡靈法師,任何一個東南角的人都可能是潛在感染者,放他們通過防線等于引狼入室。早些時候討論這事會受到嚴厲的懲罰,也就過了小半年,士兵們才能在私下說上幾句。現在沒有需要表忠心的外人在,沃倫不必說什么“要為了那些妄死者勇猛精進抗擊異種”的場面話。他只是了然地瞥了魂不守舍的同伴一眼,說:“那里有你認識的人?”“我有個遠房表哥在那里。”丹尼斯猶豫了一下,承認道,“他前年剛剛結婚,前段時間還寫信來說他老婆懷孕了……算算時間上個月小孩應該出生了。”“……”“他小時候挺照顧我,我以前就是個傻逼,虧得他照顧我。”丹尼斯說,沒滋沒味地又抽了一口,“他老婆人蠻好,老讓我想起老媽,我老媽死了十多年了……我有段時間沒去看過他們,我去年真該去看看的。”“哦。”沃倫說。他還能怎么說呢?但愿他們沒死在死靈法師的襲擊下?倘若沒被變成活死人,他們就很有可能死于封鎖導致的饑寒交迫,他們這些哨兵也是幫兇。但愿他們死得又快又沒痛苦?要是死得早,那個肚子里的孩子就沒機會出生,沒能與父母見到彼此,沒能看上一眼這個世界長成什么模樣。要是死得晚些,那個嬰兒一樣會夭折,沃倫知道期待的孩子早夭會多么讓父母心碎。“倒不是說他們真變成敵人我會猶豫。”丹尼斯掩飾地補充道,“要是看到他們沖關,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別跟別人說這個,好吧?”“當然。”沃倫說,拍了拍丹尼斯的肩膀。哨兵都是異鄉人,在選擇駐守部隊時,上頭篩選掉了有親人留在東南角的那些。在那以后,被篩選掉的士兵都處于一種很尷尬的位置,同僚和上司疑神疑鬼地注意著他們,他們必須努力表現出對這個決定的全力支持,否則就會被質疑對埃瑞安的忠誠。丹尼斯一定憋了很久,他今天說漏嘴,得怪新年夜的魔力。其實說真的,沒有親友在那里也不代表對封鎖沒有一點想法。紅桉縣的酒館里有最棒的果子酒,沃倫不太好意思在瑞貝湖酒館里點這個,怕被同僚發現他喜歡這種果汁似的飲料,因此每次只能趁假期去沒人認識他的南邊打酒解饞。他幫酒館的老板扔過幾個醉成一灘的酒鬼,老板給他打過折。他也曾去過安加索森林的邊緣,鹿角鎮有個獵人教過他打獵。他一只兔子都沒打到,只能花幾個錢跟獵人買野味解解饞。獵人用一柄很漂亮的刀子剝掉獵物的皮,一邊跟他吹牛打屁,討論有錢佬都是傻逼這個共同話題。那個獵人會哼一支好聽卻聽不出詞兒的歌,那時候沃倫就該讓他教自己,而不是礙于面子,想著下次再說。沃倫吐掉了煙卷不能抽的部分,拍了拍丹尼斯的肩膀,跟他說該回去了。他們換班后沒多久,一輛馬車來到了哨卡前。從馬車上下來的人是本森中校,哨兵們連忙立正敬禮。中校回禮,讓人從車上拿下一只奇怪的鳥。那是怎樣一只鳥啊,它展開雙翼像成年人張開雙臂那么大,身上粘著灰色的羽毛,但羽毛的接縫中卻沒露出皮rou,不如說有種涂了漆的質感。它兩只翅膀上各自長了一對翅膀,腦袋和尾巴上各自也長了一對。它的腦袋扁平怪異,讓人想起紅色獵犬。正在這么想著的時候,那鳥兒的眼珠便刷地亮了起來,窺視著它的哨兵冷不丁被嚇了一跳。被幾個人舉起的怪鳥飛了起來。展開的雙翼一動不動,是翅膀上、頭上、尾巴上的副翼卻轉了起來——不是上下拍打,而是旋轉,看得哨兵們目瞪口呆。他們看著眼前的怪鳥平穩地上升,一直到變成一個黑點,在這種距離下它看起來很像一只普通鳥了。鳥兒穿越了防線,一路飛向南方,直到天色擦黑才回來。它穩穩地落到馬車蓬頂,雙眼中鮮亮的紅光變得更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