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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醉酒未歸,臥房里只兩個看守屋子的小妖,我也不用她們幫忙,自己簡單洗漱之后,便就爬上了床榻。多日不睡溫床軟榻,這一躺下去只覺骨軟筋酥,四肢通泰,叫人忍不住嘆息出聲,世間俗事皆都被拋至腦后,不過片刻功夫,便就沉入了夢鄉(xiāng)。這一覺睡得甚是香甜,再醒來時,外面竟已是金烏西墜,彩霞滿天。屋外廊下,紅袖正指揮著小妖們往屋里收被子,一派忙亂景象。正熱鬧間,院中忽又傳來一聲尖利的貓叫,緊接著,就聽得紅袖拔高了聲調訓人,“一撮毛你消停點,你去踩那貓尾巴干嘛!”“是這死貓先來惹我!”那叫做“一撮毛”的十分委屈地給自己辯解,“紅袖jiejie你瞅瞅,它把我裙子都給撓破了。”“活該!誰叫你是只老鼠精!”紅袖笑罵,又道:“它聞到你身上的老鼠味了,不去撓你撓誰?”院子里其余小妖也俱都嘻嘻哈哈笑了起來,也不知是哪個叫道:“一撮毛你也就是欺負欺負這貓,柳少君每次見了你都還直眼,恨不能一口吞了你呢,咋不見你敢去踩他?”一撮毛恨恨“呸”了一聲,伶牙俐齒地反擊道:“說的好像柳少君不想吃你一樣!你不就是比我多長了兩翅膀嗎?你等著,等我哪天把你毛都拔了,光溜溜地送給柳少君去享用,也好圓了你的心愿。”眾妖又是哄笑。那長翅膀的小妖不知是被眾人笑臊了,還是被一撮毛說惱了,滿院子地追打一撮毛,一時間,真真的雞飛狗跳。我就靜靜地躺在床上,體味著這份喧鬧,心中竟也不覺厭煩,反倒聽得津津有味。忽又想“習慣成自然”這話真是可怕,我來這谷中尚不足四個月,竟已經對這里各式的妖怪見怪不怪,竟開始覺得黃袍怪的嘴臉不過是粗糙了些,也算普通。嚇!真是可怕!紅袖不知何時進了屋,瞧見我睡醒了,忙就扭腰擺胯地走上前來,夸張地叫道:“哎呦,公主娘娘您可是醒了!你若再不醒,咱們就得遵著大王的囑咐,去外頭尋個郎中來給您瞧瞧了。”我愣了一愣,問道:“你們大王來過?”“豈止是來過,都來過好幾趟呢!”紅袖掩著嘴笑,又道:“瞧著您睡得香甜,都沒許奴家喊您。對了,大王還說您今日醒了怕是會腿疼,特意囑咐奴家給您好好揉一揉,再扶您下床走動走動呢。”昨日爬了那么多臺階,我現(xiàn)在豈止是腿疼,簡直就是渾身酸痛,動一動都覺得困難。要不然怎會醒了還一直躺在床上,不是不想動,是真心動不了啊!紅袖遵著黃袍怪的囑咐,上前來給我按摩揉捏。我咬緊了牙,這才忍下了痛叫。不料紅袖那里聽我沒出動靜,還當是自己摁得不到位,手上就又加了兩分力氣,又詢問我道:“公主覺得這勁道可還受用?若是嫌奴家手勁小,您說話。”我死死地咬著被褥不敢松口,只怕自己這一張嘴,出來的那就得是慘叫連連!好容易挨過了那第一遭酸痛,紅袖活動了一下手腕,又要從頭按起,嚇得我忙反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高聲叫道:“慢著!”紅袖被我驚了一跳,“怎么了?公主!瞧您這一腦門子汗!這是熱的?”我深吸了好幾口涼氣,這才能勉強說道:“沒事,你辛苦了,不用再摁了,扶我起來走一走吧。”“奴家不累。”紅袖道,似是生怕我不信,又強調道:“奴家一點也不累,您要不信,奴家還能再加三分手勁呢。”她一說這話,嚇得我雙手抱住了她胳膊,“不用,真不用了!扶我起來走走,溜達溜達就好了。”紅袖將信將疑,把我從床上扶了下來,瞧我動作僵硬遲緩,又笑道:“您現(xiàn)在這個樣子,倒是和白骨夫人醉酒時有幾分相似,不怪是同類哩。”“是么?”我早已習慣了她這般口無遮攔,聞言只應承地點了點頭,又隨口問道:“白骨夫人他們酒都醒了?”“早醒了!今兒一早就各自回了洞府了。”紅袖答道。我不由有些驚訝,“都回去了?竟這般著急?”紅袖道:“他們在咱們谷里也待了有些日子了,誰家里還沒點事啊!棗樹精三舅母家的小兒子要聘閨女,一直催著他回去呢。前幾天雪大,白骨夫人洞府后門都被大雪給埋了,須得找人清理。還有桃花仙,隨身帶的胭脂水粉早用完了,又嫌咱們谷里的不合心意……”紅袖說起閑話來就沒個完,我只得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打斷她的話,問道:“哎?你們大王之前送我的那個荷包呢?”一說這個,紅袖頓時忘了柳少君隔壁家二大媽的大侄子正在鬧休妻這事,顛顛地把那裝荷包的錦盒抱了出來,從中取出荷包小心翼翼地給我系在了腰間,又道:“瞅瞅奴家這豬腦子,差點就把這要緊事給忘了!大王臨出谷前還囑咐過奴家,要盯著您帶上這荷包呢。”我不由一怔,奇道:“你家大王出谷了?可知是做什么去?”“倒沒說去做什么,只說要有些日子才能回來,還交代白珂他們要好生守著山門呢。”紅袖答道。我心中不免詫異,暗道這黃袍怪倒還挺忙,也不知有什么要事,非得趕在這時節(jié)出門,甚至連歸期都不能確定,瞧起來真是有幾分奇怪。黃袍怪不在,谷中全靠白珂與柳少君兩個cao持日常,不巧他兩個都有冬眠的習性,每日里昏昏沉沉的,常常和人說著話就能睡了過去。紅袖去尋他們問年節(jié)里的安排,回來就向我抱怨道:“不是奴家說,大王不在谷中,這谷里的事務就該公主接過來管才是,白珂與柳少君那兩個,實在不是管事的料,這都眼瞅著就要過年了,給各處洞府的年禮都還沒準備呢!”我聽了也是驚奇,不禁問道:“你們妖怪之間也要送年禮嗎?”“妖怪怎么了?妖怪也有個親朋好友,有個人情往來啊!”紅袖很是不滿,又道:“您沒聽說過那句老話嗎?”“哪句老話?”我問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默了一默,竟是無言以對。紅袖又絮絮叨叨地抱怨白珂與柳少君兩個不成事,正說著呢,一撮毛卻是滿面喜色地從外面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叫道:“公主,公主,大王回谷了,正往咱們這邊來呢!”“真的?”紅袖驚喜問道,又回頭看我,催道:“公主快些起來,咱們趕緊去門口迎著大王呀!”許是受她們兩個影響,我心里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