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遠(yuǎn)遠(yuǎn)，根本沒說上話，而且他很快就走了。年后程鈺也來過幾次，但都是隨楚傾一起過來的，命人將阿洵帶過去，他跟阿洵待會兒就走，整整半年，她都沒有見過他。

太久不見，含珠都要懷疑那晚是場夢了，懷疑他并沒有輕撫她臉頰，也沒有體貼地為她蓋被子。

“jiejie也不知道。”含珠強迫自己笑了笑，見四喜真的要她把那朵月季遞過去，含珠悄悄搖了搖頭。除了小時候不懂事，她可沒戴過這么大這么招搖的花，更何況今日有客人要來。

四喜拿她沒辦法，插根玉蘭花簪子，退了開去。

含珠站了起來，想牽阿洵出去，阿洵隨她走了兩步，忽的抬起頭，一看jiejie沒戴花，著急了，非要含珠戴上，那小眼神，好像在說那是他親手替jiejie摘的，jiejie不戴就是對不起他。含珠最受不了小家伙癡纏，沒辦法又坐了回去，心想程鈺九成不會來，meimei與方氏又都不是外人。

就如含珠去周家會早早出發(fā)一樣，方氏在家用完早飯也領(lǐng)著凝珠兄妹出門了，快到云陽侯府所在的巷子時，瞧見陳朔守在那里，說是程鈺出門前被程敬榮叫住，要晚點過來。

“可是出了什么事？”方氏挑著窗簾問陳朔。

陳朔不太確定地道：“應(yīng)該沒啥事吧？”王爺不喜歡前面兩個兒子，平時不怎么搭理，但也沒有找過他們麻煩，除了一些必須走的虛禮，父子間就像搭伙過日子似的。

方氏皺皺眉，放下了簾子。

蓮院這邊，阿洵練字練得心不在焉，不停往外瞅，終于盼到小丫鬟說舅母來了，阿洵立即放下筆，站到地上問她：“我表哥來了嗎？”

小丫鬟低頭道：“庭少爺來了，表公子沒來。”

阿洵嘟起嘴，有點不高興。

含珠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摸摸阿洵腦袋，牽著他去前面見客。

“jiejie！”凝珠高興地跑到j(luò)iejie身邊，仰頭瞅瞅，由衷贊道：“jiejie這樣更好看了。”

戴著那樣一朵紅月季，含珠有點不好意思，故作從容地招呼三人落座，命小丫鬟端上茶水糕點。

“凝jiejie，我又會背詩了。”人多熱鬧，阿洵進(jìn)屋時就忘了不能看到表哥的失落，靠到凝珠跟前撒嬌。大概是因為含珠喜歡親近凝珠的緣故，阿洵也特別喜歡舅母家的小jiejie，加之凝珠年紀(jì)小活潑好動，阿洵對凝珠比楚薔還親些。

凝珠有模有樣將阿洵抱到腿上，哄他背詩。

周文庭在一旁笑著看他們姐弟。

方氏也同含珠說話，“月底李家二姑娘及笄，給凝珠下了帖子，邀請她過去玩，也給你送帖子了吧？”鎮(zhèn)北將軍李堅與楚傾關(guān)系極好，兩家常常走動的。李家二姑娘單名一個筠字，知書識禮，與親外甥女關(guān)系不好，這兩年通過楚薔牽橋搭線，跟含珠倒成了好姐妹，凝珠這次能收到帖子，就是沾了jiejie的光。

含珠笑了笑，剛想說話，阿洵突然氣鼓鼓插嘴：“我不去他們家！”

方氏等人都笑了，李堅次子李從風(fēng)比阿洵大一歲，虎頭虎腦的，上次過來玩不小心推了阿洵一個跟頭，阿洵就恨上他了。

“那就不帶阿洵去，讓你jiejie帶凝jiejie去。”方氏故意氣小外甥。

阿洵小嘴高高撅了起來，拉著凝珠手道：“咱們?nèi)ネ媲锴В　?/br>
凝珠知道秋千在哪兒，笑著領(lǐng)他去了，周文庭起身陪他們。

含珠出去送，看著高矮不一的三人往蓮院的小花園去了，她才準(zhǔn)備往回走，不想一轉(zhuǎn)身，瞥見一道頎長身影站在走廊那一頭，著一身月白色的圓領(lǐng)長袍，腰系玉帶，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望著她，也不知來了多久，又看了她多久。

隔得太遠(yuǎn)，含珠看不清程鈺的神色，她也沒敢看，認(rèn)出是他那一瞬，她馬上就想到了頭上招搖的紅月季，俏臉頓時發(fā)燙，迅速轉(zhuǎn)身，正要走，瞧見堂屋門口立著的小丫鬟，又找不到表哥來了她不打招呼的理由。

硬著頭皮，含珠強自鎮(zhèn)定地轉(zhuǎn)了回去，紅著臉，遠(yuǎn)遠(yuǎn)地喊了聲表哥。

☆、72|71

程敬榮叫程鈺過去是商量他的婚事的，京城勛貴子弟多是二十左右成親，程鈺今年二十一，是該考慮婚事了，而程敬榮想跟兒子打聽打聽他喜歡什么樣的姑娘，好讓謝氏幫他留意。

程鈺一口回絕，稱自己的妻子要自己挑，遇不到合適的寧可不娶，也不用旁人安排。

程敬榮臉色難看無比，程鈺沒管，轉(zhuǎn)身就走了。

騎馬過來時，胸口堵得慌。

他早就決定不娶了，他無法釋懷的是她。

她十五了，就算按表妹的年紀(jì)算，也十四了，姑娘家不同男子，十三四歲父母便開始相看女婿。他最初覺得她拖到阿洵八歲再嫁沒問題，是因為楚傾對表妹不聞不問，婚事只要含珠堅持，楚傾應(yīng)該就不會強迫，可是現(xiàn)在，楚傾像變了一個人，寵她們姐弟倆跟寶貝似的，她又是那么柔弱的性子，一旦楚傾堅持要她嫁，她會不會動搖？

畢竟沒有姑娘想變成老姑娘吧？

而他也沒有理由再要求她拖延，三夫人與夏姨娘都沒了，以楚傾對阿洵的看重，阿洵在侯府基本無憂。就連舅母都開始替她留意起青年才俊了，還托他盯著點，看到覺得合適的告訴她。

程鈺也曾想過替她找門好親事，但真到了這一刻，他，自私地希望她誰都不嫁。

一想到有人會對她做那種事情，哪怕只是碰她抱她，他都無法忍受。

可他不能自私，他已經(jīng)對不起她一次了，唯有替她找個可靠的男人照顧她，他才能賠罪。

想明白了，胸口煩悶卻不見好轉(zhuǎn)。

下了馬，他熟門熟路地往蓮院那邊走，才上走廊，看見她站在走廊那一頭，面朝西目送周文庭三人。夏末燦爛的陽光斜照進(jìn)走廊，她一身白底繡牡丹的褙子一半被陽光籠罩，一半隱在陰涼里。奇怪的是，陽光明明沒有照到她臉龐，她白皙的側(cè)臉卻仿佛有柔光浮動，美得像夢里的人。

等她轉(zhuǎn)身過來，程鈺才看到她頭上簪了朵紅月季，月季嬌艷，襯得她也艷色逼人。

這樣的她，美得讓他覺得陌生，就在程鈺懷疑這半年她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變化時，她也看到他了，怔愣片刻，立即就變成了他熟悉的小姑娘，羞答答轉(zhuǎn)身要跑，轉(zhuǎn)瞬又記起兩人的關(guān)系，怯怯轉(zhuǎn)過來喊他表哥。

一路上的煩悶在此時都煙消云散，程鈺掃一眼那邊的小丫鬟，不緩不急地走了過去，到了她跟前，瞅瞅她頭上的月季，聲音帶了一絲笑，“阿洵讓你戴的吧？”

含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