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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兩千年,每每問起:“阿瑤,還要養相公嗎?”我窘得恨不得遁地去。后來,又過了兩百年,師父沒空捉弄我了。他說有事要忙,讓我乖乖在家等他,每天好好背書,努力練琴,不要亂跑。我應了,原以為他是去仙友處喝茶赴宴,過幾日就回。可是……我等到解憂峰上,五百年開花的梨樹掛了三次果。我等到背完了他留下的萬卷書,彈熟了千本琴譜。我等到天帝下詔,因補魂有功,冊封為玉瑤仙子,位列仙班上品。師父還是沒有回來。紅鸞“混蛋師父失蹤已一千六百五十七年了,他不在,這花兒怎生侍候?”解憂山上又逢春日,我手持花帚,立于他當年栽種的梨園中,托著腮幫子長吁短嘆。仰頭望去,只見漫漫陽光透過薄霧,滿樹梨花似雪,堆滿樹枝,樹上恍惚還能見到他的人影,白色素裝,簡挽木簪,寬袍長袖,笑起來溫柔無雙。耳邊似乎還環繞著他的清亮悅耳的聲音。他曾抱怨:“阿瑤,為師當年是怎么看中你的?”他曾痛斥:“罵徒弟‘笨’,乃師父專用,你這混蛋仙翁,算什么東西?也敢罵我家乖阿瑤?!快快滾蛋,免得我拳頭做癢,少不得要在你臉上揮上幾下,可是難看得緊。”他曾笑道:“阿瑤,若是你嫁不出去,我豈不是要養一輩子?別鬧!別鬧!我會給你抓個相公回來養的!”最后,他在青澀梨子初成的那個晚上走了,沒留下太多的理由和解釋,我就如在大海中間,突然被收走船錨的孤帆,茫然飄蕩,怎么也找不到岸在何方。每日夢醒時分,只剩解憂山上滿園梨花開寂寞。白色花瓣徐徐落下,我心口又隱隱作痛,不由將手中花帚握緊幾分,不愿再看眼前景色。忽而,五彩霞光劃破解憂峰的云霧屏蔽,山中驟然明亮起來,掛在屋檐上的梵鈴輕輕響了兩聲,隨后無心居大門嘎然而開,女子歡快的笑聲打破了寧靜:“玉瑤仙子,你日也修心,夜也修心,就連百花宴都不愿賞面來,逼得百花仙子派我上門相邀,端得好大架子。”話音未落,一位身著紫色紗衣的灑脫美人,帶著兩個端食盒的小童,大步流星走了過來,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我連忙將心事遮掩,放下手中花帚,上前賠罪道:“藤花仙子,是阿瑤罪過,錯將百花宴當了明日。”“噗——騙你的,我只是怕你又誤了時間,來找你下幾盤棋,明日好同赴百花宴。你真是說什么信什么,真是個呆頭呆腦的大呆子。”藤花仙子捧著肚子,又用手指點著我的腦門笑罵,好不容易止了笑聲,又左右四顧,皺皺眉道,“你這里還是老樣子,簡陋得連個看門掃地的侍女道童都沒有,冷清得幾乎沒有人味。”“修道之人怎可撒謊?”我搖搖頭,對這愛捉弄人的好友哭笑不得,也不好計較,只得親自斟來淡酒,“小仙素愛簡樸幽靜,性子又懶,不喜有人在跟前侍候。”“你家落花幾年沒掃了?”藤花仙子喝了口酒正欲聲討,又猛地吐了出來,掩唇道,“這是什么東西?又酸又澀,怎不是你用千年雪蓮花釀的蜜酒?”“高興時才有高興的酒。”我表明自己不太高興的態度。藤花仙子看看酒杯,又看看我,終于還是放下杯子,小聲抱怨道:“小氣鬼,給我上杯清水總可以了吧?”我笑笑,依了她,并拿出棋盤,擺開局面。然后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看著藤花仙子那心滿意足的樣子,料想她是在桃花仙子處下棋吃了大虧,又知我棋藝不好,所以過來找平衡。她的性子極爽快干脆,我的性子總像燒不開的溫吞水,兩人能成好友不易,我對這棋局輸贏不太在乎,倒是喜歡她送來的百花蜜釀和甘露酒,一邊任她專心致志地廝殺,一邊吃吃喝喝不亦樂乎。對弈至深夜,藤花仙子要留下來安歇。我推崇禁欲修身,平日獨居解憂山,萬事從簡,房舍精小,廂房卻還是有兩間,也容得下一兩個客人,可是藤花仙子死活賴上我的床,而她的兩個小童卻是在天界過得舒適慣了,委屈呆在簡陋的硬床,暗地里頗是皺了好幾下眉頭。我也裝看不見。青色幔帳放下,藤花仙子解下鬢邊八寶步搖,忽而問道:“你可知元青天君的事?”我是知道的,八千年前,天帝的女兒瓊華公主在月老處弄翻了紅線,結果天下姻緣大亂,牽扯到天界仙人眾多,到處桃花紛紛、孽緣重重,起初天帝還理了理,卻越理越亂,于是隨得他們。可元青天君是天帝次子,為天界戰神,在凡間愛上了一個小花仙,而且鬧著非卿不娶,偏偏那花仙又生于魔界,為幽冥魔君禁臠。元青天君欲救她出苦海,牽動一場天魔之戰,卻出乎意料地敗了,而且失了大半魂魄,至今不得清醒。“情事害人。”我精簡做出四字評論。“莫非你還忘不了當年的事?”藤花仙子笑問。“師父終究是師父,師父做什么與徒兒有何干系?”我迅速應答。“我有說是你師父的那件事嗎?”藤花仙子笑得齷齪。我自知繞進她的圈子,恨得牙癢,便扭頭自顧梳洗,不再理她。“好了,別惱,我再不提這事,”藤花仙子陪了好幾個罪,直到我不惱后才道,“明日天妃赴百花宴,恐怕會來找你補魂救子,賣個人情給天妃,可是大大的好處。”我道:“什么好處不好處?我才能平平,上不知天文,下不通地理,唯補魂之術略知一二,難得此事可盡綿薄之力,自不能推卸。”“哎,你這呆瓜,總是說救人乃分內之事,有求必應,每次補魂修行都損耗不少,至今功力不能再進,這次元青天君傷勢甚重,恐怕得耗去你兩百年修行。”藤花仙子無奈道。“無妨。”我也解下發上低挽的木簪,上床安息。“笨阿瑤,不要總是什么都無所求,好歹也得借此和天妃換點好東西,聽說她那兒的作的琉璃彩霞衣很美,又或者是要無上仙君的金丹……你不要給小仙也好啊,怎么也是多年好友一場,我可用百花釀或萬蕊糕與你交換。”藤花仙子繼續慫恿。“熄燈,睡覺。”我果斷命令。輕輕彈指,菱花鏡前燭火驟滅,藤花仙子還嘟囔著“你這兒應該有兩個侍女干活”睡去,她不知道,我終究抱著那小小心愿未曾放棄——若是師父有日突然歸來,我們可以在這景色依舊的解憂峰,過上從前的日子。那段他在梨樹上吹笛,我在梨樹下箏合,倆師徒相依為命的快活日子,仍在夢中。次日,百花宴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