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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就在診所幫忙,開門關門接待一下病人。清早打開門,正在掛牌,聽到外面有車輛急剎的噪聲。耿予新抬起頭,看到一輛深色SUV停在路邊,一個人從車上下來,幾乎是摔下來的,跌跌撞撞地站在人行道上,茫然四顧。車很快就從她身后開走了。她穿著一件長外套,可能就只有一件長外套,兩條腿露在外面,赤腳。頭發披散著,眨了眨眼睛像是在適應光線,神情模糊的樣子凌亂又脆弱。一條腿應該是受傷了,一歪一歪地慢慢走過來。耿予新撞開門迎過去,早早伸出手,隔著衣袖接住她的手臂。“謝謝,”她輕聲說:“我能借一下電話嗎?”“好,好的。”耿予新有點不分主次地想給她掏手機,又想扶她進去休息,也很想問問她發生了什么事。他磕磕巴巴說話,手機摔了,趕快撿起來趕快恢復原來的姿勢扶住她。“先進來,給她檢查一下。”耿作孝穿著白大褂站在門口,招手讓他們進去。耿予新扶著她走進診所,老醫生沉穩的手接過去,帶她進診室,檢查她明顯的外傷,頭頸、手腕、腿,觸診了腹部和背部,大致確認沒有骨裂,沒有嚴重內傷,擦傷和淤傷簡單處理了一下,建議她去醫院做全面檢查。她搖頭拒絕,想要自行離開。耿醫生沒有多問,走出診室,請一位女性護士委婉地詢問她是否需要更多檢查,以及報警。她還是拒絕,堅持說是遇到車禍,不肯透露更多。她有點脫水,護士最終說服她留下來觀察一陣,在最里面一個較為隱蔽的單間開了一張床位,給她休息。喝水,吃下消炎鎮痛的藥物,她很快就陷入了沉睡。覃小白躺在診所柔軟的床鋪上,被清潔的消毒水氣味環繞,困得想昏睡又不舍得睡過去,剛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還不敢肯定是不是置身現實,更不敢輕易離開。如果睡著就又會感受到那個場景,那個人。那些片段無法阻擋地閃回……捆在一起的手緊緊抓住床墊,她仰面躺著,腿部的疼痛尖銳地劈入神經,覆蓋了身體原有的大片傷痛。“你可以叫疼。”他說。他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用燒灼過的刀尖輕易劃開血rou,埋入異物。她在屈辱和疼痛之中緊繃著,扯到極限的那一根神經抖顫著,靜靜崩開,然后她放聲尖叫:“啊——”一只手重重按住傷口,持續制造疼痛;另一只手做著相反的動作,輕柔地撫摸她的背,她的肩,她的手。她似乎被他拉起來,然后抱在懷里。她發著抖,他一圈一圈解開纏繞她手腕的繩索,對著又麻又痛的勒痕輕輕吹氣,溫柔地耳語:“好了好了,沒事,忍忍就不疼了。”覃小白打了個冷戰,強撐著困意,伸手抓向自己的腿。隔著被單觸摸到內側的傷口,還是疼。她沒有允許醫生檢查這個傷口,它已經被處理過,止血,訂了三根縫合釘。不知道他的醫療水平如何,也許她會因為感染死掉。“一個很小的小芯片,很小的,可以及時找到你,保證你不會亂跑,也保證你不會被抓走找不到。埋在私密一點的位置,避免你隨便找人挖出來。很深,而且貼著腿部大動脈,你自己最好也不要胡來……”“你戳我一刀,我戳你一刀,挺公平……”“你衣服上有我的血跡,我不能冒險讓你穿回去……”他一邊說一邊切割,或者縫合。像在哄她。她沒有聽進去多少,疼痛,羞憤,恍惚,錯雜的感受擾亂神智。某個時刻她是徹底放棄了的,可能有那么幾秒,幾分,全心全意沉浸在他制造的痛苦中,讓噩夢接管了一切。不能想,不能回想,只要能逃脫其它統統都不重要。比如現在,她已經安全了。可以把那些片段全部棄之腦后,絕不想起。只是噩夢遺留了傷口,真實的疼痛,指尖輕輕用力可以感覺到硬結。傷痕之下更深的地方是那個追蹤芯片,屬于他的東西,無恥地侵入她的私人領域,打下標記。覃小白深深地呼吸著,聞著濃重的藥物氣味,聽著診所中隱約的人聲。她已經安全了,再次確認。手指放開那處傷口,緩緩溜下枕頭,整個人蜷縮進清潔柔軟的被單里。還活著,只是付出了小小的代價,不值一提。藥效發揮之后,覃小白昏睡了大半天的時間,醒來已經是傍晚了。床頭柜旁邊站著一個人,制造了一些響動。她猛然一驚,從被單里面探出頭以防御的姿態看過去。之前攙扶過她的年輕人站在一旁,提著一袋飯盒,還端著一把壺。他看起來像一只受驚的長頸鹿,眼睛大睜著,長長地支楞著四肢。他也被她嚇一跳,差點放倒手里的熱水壺。“你要多喝點水……”他說。覃小白眨了眨眼睛,沒太聽明白他語無倫次的話,頭有點沉,身體疲憊得發木,感覺還沒有從睡夢中清醒又想不起剛剛夢到什么,總歸不是什么好的。“你睡了快一天,我想著你應該餓了就給你叫了份外賣,有粥,有菜,有小花卷。”他找回了正常的語序,趕忙向她解釋自己的行為。手底下陸續打開幾個飯盒,食物的香氣爭先恐后地冒出來。他轉頭看向她,長頸鹿一樣靈巧地轉動脖子俯視過來,拘謹地笑著,問:“要不先喝點水?”覃小白披著被單慢慢坐起來,調動了一下面部神經,同樣微笑:“謝謝。”“不用謝,”他低下頭,藏起了表情,遺漏了泛紅的耳朵尖,“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吃點東西,再休息一陣吧。”“嗯。”她很乖地點頭。“我給你家里打過電話了,宿舍也打了,中午的時候你們宿舍有個女生過來,給你帶了一套運動服,她說你不住宿舍沒放幾件衣服,先換著。她看你睡得熟,就沒進來吵你。你家里面人還沒過來,都在忙,應該很快會來……”“你跟他們怎么說?”她放輕聲音,怯怯地問。“說你遇到了小車禍,沒有多說,可能我沒表達清楚他們覺得不嚴重吧。”他認真地說。覃小白點點頭,他是個善良的人,善良又細心,避開了俞兆星剛剛死掉的話題。可惜她用不著他的安慰,她那個家更用不著他的掩飾。就算俞兆星沒死,就算她真的被車撞死,她也想不到誰會很快過來。“謝謝,謝謝你。”“不用客氣的,其實我跟你也是同學,不同系,上選修課的時候我見過你。這是我爸爸的診所,我在這幫忙,他以前是我們校醫院……不好意思,我叫耿予新。覃小白你好,很高興認識,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有什么我能幫到你的你直接說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