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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惦記著能用這些錢干點什么,讓錢能生出錢來。他夢想能在城里買房子,然后娶媳婦。是的,說到底,都要娶媳婦。因為他現在沒有媳婦,是個光棍漢。他灌了水出來,朝回走。這一次面對面,可以正大光明的看那個女人的正面了。背影那么美好,正面更加美好。南思文看到那女人的正臉,第一感覺就是——真漂亮!可笑的是,他覺得她那么漂亮,都沒在第一時間認出來她。在他的記憶中,顧清夏也當然是漂亮的。否則他也不會在放她走之后好幾年都念念不忘,午夜夢回,都還會想起她濕漉漉的眼睛,細細的脖頸,雪白嬌嫩的肌膚……仿佛做夢似的,他南思文這輩子竟然也睡過一個那么漂亮的姑娘,也曾經夜夜摟著她入眠。只要想起這些,哪怕以后他還是要娶一個和他一樣黑不溜秋的山里姑娘,生一個黑不溜秋的山里娃,他也覺得這輩子沒什么遺憾了。但是他這段記憶中,“漂亮的”顧清夏和此時此刻眼前這個女人,依然有著非常大的差異。畢竟一個女人過去了八、九年,無論是臉型還是身材,都會發生很大的變化。更何況還有化妝、穿著和氣質的變化。所以他第一眼看著這個女人,除了感覺她“真漂亮”之外,是根本沒法把她和記憶中那個女孩子重合在一起的。他的記憶中,那女孩蒼白單薄,濕漉漉的眼睛中開始是常常充滿恐懼,后來漸漸麻木,麻木中隱藏壓抑著的是怨恨、憤怒、倔強和不甘。她穿著他娘的舊衣服,巴掌大的小臉上從來沒有過表情。被那種灰撲撲的舊衣服包裹著的女孩,依然是美麗的。但那種美麗脆弱得讓人心疼,和眼前的女人截然不同。她沒有化很濃的妝。她的皮膚足夠的白,不需要像他住的地方附近鎮上那一條街的發廊里的姑娘那樣撲厚厚的粉。她也不像她們那樣把眼睛涂得一大片藍色綠色紫色,還戴很長很假的假睫毛,嘴唇抹得像血。她只是化了細細的眼線,在眼尾處微微上挑,嫵媚中透著凌厲。她的口紅是灰粉色的,不像小姑娘的嫩粉那么稚氣,也不像紅色系那么老氣。她的妝容,恰到好處。她的胸不算太豐滿,至少沒有他看過的雜志封面上的女郎的胸那么豐滿,但形狀美好。抱在胸前的手臂,纖細緊致。想到她細細的腰和渾圓的臀……她的身材,也恰到好處。這是一個從頭到腳都恰到好處,本來應該讓男人看了就該非常順眼的漂亮女人。如果,不是那么冷就好了。她的表情和眼神都太冷,氣場強大,站在那里冷笑,誘人的薄唇里吐出的詞句,讓身前的幾個男人憋屈得抬不起頭來。冷中帶著艷。這個女人,是典型的城市女人。不……即便是在城市女人里,她也是高高在上的那一種。她和他們,站在不一樣的高度。居高臨下的睥睨他們,鄙夷他們。南思文一邊暗暗的偷瞄這個冷艷的漂亮女人,一邊這么想著。但隨著他走得離她越來越近,他越來越有奇怪的感覺。他覺得她眼熟!他每走近她一步,那種感覺便愈強烈一分。當女人冷艷的面孔終于和記憶中那張蒼白的巴掌大的小臉重合在一起的時候,他站在她幾米開外的地方,渾身僵直,不敢置信。當年他放了她走,親眼看著她捂著小腹,頭也不回的穿過馬路,在一輛長途汽車駛過之后,消失不見。那時候他視線是模糊的,因為他眼里有淚。他覺得委屈,也覺得不甘。她待他的好是假的,可他待她的好,是真的。她就一點都不在乎,一點都不留戀。她走的時候,頭也不曾回一下。像逃離噩夢一樣,逃離了他和他的家鄉。他真的覺得難過。可他知道要不放她走,她會死,她真的會死!她是嬌貴的花,應該養在名貴的花盆里,好好澆水灌溉,要有充足的陽光,才能生長和綻放。在他們這種窮山惡水的地方,她扎不下根,日漸枯萎。更不可能抵擋在她來說太過可怕的暴風雨的蹂/躪。他要不放她走,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他做不到。因為她是他媳婦!作為一個男人,他沒法讓他的媳婦開心,或者過富足的日子。但至少,他可以放她走。他蹲在馬路這邊,看著她消失。那時他就知道,他一輩子都再見不到她了……南思文找個樹蔭,慢慢的蹲下。在這個角度,恰好能觀察到那女人大半的側臉。他在思考,思考他和她還能第二次遇見,這樣的概率到底有多大。他沒學過概率學都知道,這樣的概率幾乎為零。他盯了她很長時間。在她又一次用右手去捋左耳的鬢發時,終于確認,她就是他的媳婦青霞。他蹲在那里,聽她羞辱著那些男人。此時此刻,他不再覺得那些話刺耳難聽。他只覺得苦澀。這天底下,再沒人比他更知道她有多恨他們這些人,或者她為什么恨他們。不,實際上,她恨的,厭的,可能只是他。她在羞辱的,其實也只是他。那些男人都只是在代他受過。那個女人羞辱夠了那些男人之后,命令他們把沒做好的工作重新來過。然后她踩著高跟鞋,走向停在路邊的一輛越野車。相對她的玲瓏精致,那車就就顯得太大,也太爺們。可奇異的,她強悍的氣場完全能駕馭這很爺們的黑色越野車的氣勢。南思文知道那車是個很好的牌子,但他并不知道那車到底多少錢。在他的認知中,最好的車就是奔馳和寶馬。開奔馳和開寶馬,才是身份的象征。顧清夏開著她一百多萬的大路虎走了,從頭到尾,沒去掃那個一直在附近蹲著的男人一眼。她對他這樣的泥腿子,是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并且也和他一樣,她也以為她和他,永生永世,再不會有交集。黑色的越野車開過去,帶起了一陣塵土。帝都就是這一點不好,人多,車多,土也多。她開著車走了。他失魂落魄的蹲在路邊,吃了一嘴的土。顧清夏和南思文人生中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她掉入了泥里,遇到了他。顧清夏和南思文人生中第二次相遇的時候,她在云端,他依然在泥里。☆、3.第3章南思文出生在山里。這里所說的山,不是帝都西郊以紅葉聞名,游人如織,其實只要四十分鐘就可以爬上頂峰的那種山。也不是山腰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