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轉(zhuǎn)移話題，淡淡的道:「這六年來，你都是這樣過日子的嗎？」

嗓音里的深情，讓裘諾心弦頓時一緊。

她選擇不張開眼睛，故意語氣輕快，「我過得很好啊，日子很充實，錢也賺了不少。再過不久，我的存款薄就會像我小時候的體重一樣，飽得打嗝……嗝，裘諾小姐，我的主人，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只懂得拚命工作，偶爾也要放松一下自己，再這樣下去，我會胖得站不起來哦！」她學(xué)小丑努力的說學(xué)逗唱。

方智范用手指描繪她的黛眉，「還記得以前我們跑進(jìn)去你家廚房偷吃點心的情形嗎？」

「記得啊！鬼鬼祟祟的，最后還是被魔高一丈的老管家逮到。那時候我們發(fā)誓要賺好多好多錢、吃好多好多東西，還要好好照顧奶奶。」裘諾很開心的回答，依舊沒有張開眼睛。

她接著又道:「你在抽考嗎？那盡量問，你是考不倒我的！」

關(guān)于有他的記憶，像一本書，打開了，所有情節(jié)便躍然于紙上。

過去的事，無所遁形，一件一件，枝微末節(jié)地都記得清楚；那是屬于她的記憶，她的記憶里有不可磨滅的他。

方智范直起身軀，跪在裘諾跟前，雙手托著她的后頸，看她沉浸幸福的笑臉。「那么，你還記得這個嗎？在體育教室，我們的初吻……」

方智范等待裘諾張開眼睛，然后再帶她穿梭時空，重回到學(xué)生時代。

回到擺滿各類球具的體育用品教室，他們兩人真正的初吻……四片唇瓣漸漸碰合，相濡以沫。

瞬時，裘諾猛然推開方智范，飛快站起來在兩人之間拉開一段距離。

距離，是安全的。

「我們不能再這樣，這樣我會看不清楚未來。」這樣，她會淪陷在他吻里，永世不得超生。

她等待他，結(jié)果卻等到一個寶拉。

「我就站在這里，活生生的、真實的;你在猶豫些什么？」方智范沉著聲音問道。

發(fā)怒啊！為什么他不發(fā)怒？他生氣她就更可以找到兩人不適合的借口。

但他只是拿著那樣沉靜光磊的眼神定定看著她，宛如她拋棄他。

如果可以做到他不要她就好了，那樣接下來的事會比較容易……

「你一定不知道從前我跟你交往要忍受多少人在背后的竊竊私語。看，那個男孩好帥，像日本漫畫里的男生。看，那個女生好胖好丑，站在男孩旁邊，根本是破壞視覺美感。裘諾，要有自知之明，別妄想癩蝦蟆吃天鵝rou……這些還比較好聽，還有更多更多難聽的。」裘諾搖搖頭，「我好謹(jǐn)慎、好辛苦地踩在這些浪花上行走，只怕一個不小心我就會滅頂。過去我就是這樣子走過來的，時時刻刻都在害怕下一秒我是否會撐不住的掉下去。你總是走在我前面，走得又快又急。我好不容易通過飯店面試剛工作，你手上已經(jīng)有法國學(xué)校的入學(xué)通知；等我爬到經(jīng)理的位置，你已經(jīng)是揚(yáng)名立萬的攝影師。以后呢？范，你告訴我，不可能產(chǎn)生交集的兩條線，還會再有交集嗎？」

那樣靜凝的目光，讓裘諾禁不住輕輕喚一聲他的名。

「對不起，從前我只顧著自己，以后再也不會這樣。諾諾，你不是踩浪的女孩，我也不會讓你溺斃。」方智范鎮(zhèn)定地說著，要把裘諾從過往的迷障中拉出來。

裘諾卻堅定自己的想法。「你救不了我。你連自己也救不了……六年前在法國便是。」

方智范倏地握緊拳頭，「你這是在懲罰我嗎？用這樣來懲罰我曾經(jīng)背叛你！」

「你看不出來嗎，我還是以前你老喊著肥豬的裘諾。」

「已經(jīng)不是了！你不用再自卑！老天，看看你除了胸前的rou，你瘦成什么樣子！」方智范再也忍受不住的大吼起來。

裘諾執(zhí)著于過去、擔(dān)心著未來，卻忽略人活在當(dāng)下，最重要的是現(xiàn)在。

沒有過去，便沒有今天的他們；沒有今日的他們，便無法成就未來。她沒有看清楚這一點，卻還要苦苦守候過去的流言，犧牲他們往后的幸福。

或許她能做到輕易言棄，但他不行。

「是的，我還是從前的裘諾。這些年我靠著傷心瘦下來。我怕；我怕一旦過著幸福的日子，我又會回到從前被指指點點、嘲笑捉弄的裘諾。一向呼風(fēng)喚雨慣了的你，怎么可能了解我的心情！？」裘諾哀凄地又說道:「讓我們回想起法國那一幕吧。不就是因為我當(dāng)時的照片害得你被同學(xué)取笑，所以你才會和其他人大玩性游戲，證明自己和他們一樣，才能打入他們的生活圈子！」流言從來不需要申辯，只要像蟬一樣的喧騰嘩笑，便得到滿足。

他隨身攜帶著她的照片，竟成為造成他們分隔六年的主因！

連自己的母親都嫌棄，她還有什么資格去責(zé)罵他的出軌？

她早就原諒了他；她的世界、她的空氣中，彌漫的也只是一股哀傷和不甘。拋卻以往，不提未來，自欺欺人的執(zhí)著相信只要現(xiàn)在遇得平靜便好。

那雙子夜般漆黑的眼睛卻仍不肯放過她，「我當(dāng)然不能理解你的心情。而且你該死的說對了，我和其他人大玩性游戲是為了加入他們。我第一學(xué)期以從所未有的高分拿到第一名，并沒有幫助我提升多大人際關(guān)系，我越孤芳自賞越受到排擠，直到有一天我捺不住寂寞，背叛你！我用六年的時間懲罰自己，我告訴自己要踩在那些人的背上讓你見識我的成功！結(jié)果……是我活該，我現(xiàn)在終于知道，我比不上不相干的別人！」

方智范不甘心的步步進(jìn)逼，裘諾步步后退。

他不相信地道:「難道我要敗給那些愛嚼舌根、說是道非的人？還有，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流言勝得過我們之間的情長？」

最后裘諾退到音樂臺上，看著站在臺下的方智范，大喊:「你說的對，我永遠(yuǎn)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可至少我敢說我愛過！我痛過、傷心過、絕望過……謝謝你讓我愛過一回。」

無法說服自己他是真的愛她，才是最大的傷心。

隱約間，她心中聽見兒時同班同學(xué)嘲笑地叫著她的綽號:「肥豬、肥豬，一輩子也休想成為公主……」那些竊竊私語令她喪失自信、踟躕不前。

他是個集名氣、俊貌、智慧于一身的男人，她怎么配得上他！

方智范在腿側(cè)的拳頭，張了又緊。

「其實你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不相信我！」戀人之間最大的悲哀就是不信任。

「不。是我。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問題。」裘諾急切的回道，仿佛這是她的保命符。如果不是她的問題，那么她不敢想像這些年她執(zhí)著、浪費(fèi)的是什么！？

方智范卻不理會她的話，揚(yáng)起寒冬的俊容，「我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