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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款款落座,伸出一截雪白皓腕,親自為帝王斟酒。琵琶曲,霓裳舞。琴瑟爭鳴,歌姬妖嬈。皇上忽然倦了一般,揮了揮手,霎時,周遭寂靜下來,只有宮人們蓮步姍姍快速退下,曳地的裙裾沙沙作響。“愛妃,朕,累了?!?/br>年輕的帝王,將頭,埋在美貌女子的肩窩,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在她耳畔溫柔呢喃。“皇上究竟是所為何事憂心呢?”蔥細白削的手指,適度用力,揉著他的額角,皇貴妃淡笑著,但卻好像并不在乎究竟是什么事,只是單純地與他一應一答。當今后宮,皇后乃是皇上還是當王爺時娶的正妃,雖然是少年夫妻,但帝后多年來相敬如賓,皇帝也只是每月初一,前往皇后的寢殿休息一夜。呂后姿容尋常,生性寡淡,然而,皇上卻從未動過廢后的心思。似是舒服,帝王哼了一聲,將大半身子都靠在胡貴妃身上,閉目養神。“還能有什么,就是那無往城!”胡貴妃手上頓了一下,很快,便再無波瀾,繼續揉著。無往城,說是一座城,聽說,也不過是個依山傍水的小鎮子。無往無往,再無過往,紅塵俗世,片染不得。“哦,就是那個專門收留江湖惡霸的地方?聽說,只要肯放棄過往的執念,哪怕曾經殺人放火,都可以受到城主的庇護呢……”到底是女人,胡貴妃向來端莊內斂,然說起這天地間少有的地方所在,眸中也頗有些驚詫。“就你知道得多!”皇上抬頭,似重非重地在她優美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低語道。胡貴妃嬌笑一聲,假意躲著,口中嬌嗔道:“還不是上回哥哥進宮來與我說著解悶的……”胡貴妃的胞兄,乃是當朝的驃騎將軍,放眼朝廷,胡氏一家,尊榮無人能及。“是圍剿,還是招安,朕,還不曾想好。”重又閉上眼,第五鶴像是在自言自語。當年,他在汲望月的幫助下,明里修身養性不問朝堂之事,令皇帝寬心;暗里鏟除異己大肆削減時為太子的力量,令老臣擁戴。他僅僅用了不到半年,便登上了皇位——還不到那人的第一個祭日。他踩著無數人的尸身,走到那最高處,驀然回首,才發現,自己身邊,竟是一個人都沒有。在他終于可以給心愛的人一切的時候,那人,卻已不在。改變他一生的汲望月,在他的登基典禮那天,便消失于茫茫人海。他知道,他是為了完成他們的交易,才等到那一天。寒煙和香川,獨自支撐了棄命山莊近一年,終于遣散眾人,去尋望月。而野心勃勃的西域教主不嗔,抱著葉朵瀾的尸身,如同一滴水皈依大海,再未出現。于是,可悲的是,天地間,又只剩了他自己。胡貴妃聰明地沒有開口,她是自幼就被父母寄予厚望,訓教成標準的高貴宮婦的,何時出聲,何時閉口,拿捏得最是好。所以,她不必問,也不想問。韶華的年紀,卻守著一個男人,忍著一份寂寞,她獨處的時候,也會悵然。她進宮兩年,卻藏著個天大的秘密——他至今,還未碰過她,或者說,他還未碰過任何人。無數個無眠的夜里,她睡不著,望著那灑進來的一地月光,聽著枕邊男人平穩綿長的呼吸。她咬住唇,不敢發聲,不敢吵醒他。他總是翻身后,輕輕攏住她的肩頭,灼熱的體溫暖著她,喊一句“瀾兒”,便沉沉睡去,連嘴角,都是勾著的。心里一緊。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她心底深處炸開來,酸酸漲漲,滿嘴苦澀。“朕,打算親自去看看,那無往城,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地方!”皇帝猛地睜眼,像是一只,蓄勢待發的黑豹。窗外籠著深山中特有的薄薄霧氣。松木特有的清香,被山風襲來后連著那綿綿的香氣,吹進房間。這一處清寂孤幽的村莊,位于嶺南不遠,恰如世外桃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舉止從容,手握羊毫,男人嘆了一句,一個分神,手上的筆尖,淌下一滴濃墨,氤氳了雪白宣紙,化開來。那一排紙上的字跡,雖污了大半,依稀可見,紙中央,有個女子的名字。朵瀾。男人二十幾歲,不知為何,面容卻那般寧靜安然。他望著窗外的秋景出神,渾然不覺,眼前好像又浮現出生動鮮活的一張臉來。頓了好久,低頭卻看見那一片墨跡,他本想臨一遍口中念叨著的詩,如今怕是不能。正想著,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來人眉間盡是憂思,一張剛毅的臉上,眼中灼灼。“香川,你這邊倒是雅興,我看,這朝廷都要出兵,來鏟平這里了!”男人聽了,卻只是歪歪嘴角,然而,興致斷了,干脆放下毛筆。“朝廷還不知,是我們兄弟吧?”汲香川不知朝廷為何,要將視無往城為眼中釘rou中刺。那個人,脾氣愈發古怪了——是因為,永失我愛么?面前的汲寒煙,有些暴躁地搖搖頭,他們兄弟早已不理會江湖恩怨已久,只是當初在這里落腳,也想給那些和自己一樣的人,一個回頭的機會。來到無往城,就要放下過往,放下執念,放下殺戮,放下一切。“二哥,可有大哥的消息了?”香川走到窗前,在清水里濯了濯手。“我每個月都派人去找,可是,回來的都沒有消息……”寒煙也覺得悵惘,說完,嘆了一聲。已經過去了這么久,只是,有一張命運的網,要從天而降。與此同時,在遙遠的西域,面色沉靜如水的神教教主,在同他最忠心耿耿的護法對弈。“教主,屬下承讓了?!?/br>司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