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禁喝了聲彩，要知這些戰場上出來的勇士，最佩服堅韌頑強的好漢，眼見萬軍之中，三千鐵甲，對付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本來就勝之不武，此時見其肩頭腿上皆中箭，血跡斑斑，卻咬牙站起，屹立不倒，不由心生敬意。

“莊姜……投降吧。”蕭禛壓住內心的驚濤洶涌，把顫抖的手急速攏在袖中，鐵骨烏龍弓也隨之“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投降？

劇烈的疼痛讓莊姜幾致昏迷，大滴的汗順著發髻流了下來，滲進眼眶里的全是一片朦朧，她用力眨了眨，終于看清前面，皇上正站在自己哪里，說讓自己投降……

一瞬間里，莊姜有片刻的猶豫，在她的心中，向皇上投降是理所當應之事，只是，只是如此一來，莊家盡矣，自己豈能眼睜睜看著家族覆滅，老太太、云兒、母親、妹子眾多親人皆身首異處？何況妹子也說過，莊家有愿殉了的，有不愿殉的，起碼，最起碼……

她不能失去力量！如果她不再具有力量，她所愛的，所要守護的，所要保衛的，都會失去！她不能，也不許……在即將跪下去的瞬間，莊姜又站直了身子，環視四周，人墻如堵，自己又傷重在身，如何能脫離這重重包圍？

正在此時，蕭禛忽然向她走來，臉上帶著奇怪的神氣，仿佛驚訝，卻更像驚艷，一步步走向她，眼前的莊姜并不好看，臉色煞白，長長的睫毛急速抖動，血跡浸染了胸前的衣襟，紫衣因沾染了塵土，連同臉上，也沾染了血跡與塵土，與初見時刻的瀲滟精致比起來，幾乎天人之別，可這樣的倩影卻深深地印在他心里，讓他記憶了很多年，很多很多年，甚至改變了他人生的軌跡……

“投降吧，皇后……”蕭禛一把攬住這個女人，那低低的“皇后”之稱，帶著渾厚而深切的涵義，若是莊姜自作多情，幾乎可以理解成某些“情意”了。一股濃重的男性氣息不由分說裹住了莊姜，可莊姜并不喜歡，她皺起眉頭要把蕭禛推開——雖然現在是最糟糕的的時期，但有一點讓她欣慰，她終于可以理直氣壯地推開這個男人了，她竭力掙脫他的懷抱，喘息片刻，正要轉身再逃，忽然之間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伸出了手……

眾人只見一個措不及防的恍惚，蕭禛腰間的那把佩刀便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皇上——”在場所有人驚呼道。蕭禛在朝臣里也許威望不高，在軍中卻是英名卓著，在場皆他的死忠之士，居然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被妖女拿住——誰也想不到武功如此高的皇帝會抵不過一個弱質女子，當然，誰也想不到傷得那么重的莊姜還有力氣反擊……林峯碧水衣等都奔上前來，眼見那刀鋒離著蕭禛不過寸許，何況那佩刀是削鐵如泥的寶貝，不要說莊姜是妖女，便是普通女子，如此時刻怕也能擒殺皇上。

碧水衣幾乎目瞪口呲，大喊道：“妖女你敢……我一定把你們莊家毀滅殆盡……“眾人聽了這話，不由向碧水衣望了一眼，心道“毀滅殆盡”與“滿門抄斬”有區別嗎？您急糊涂了吧。

“讓開……”莊姜此時方開口，聲音嘶啞，低沉，卻不容置疑。

見眾人猶豫不決，突然手上用力，蕭禛的脖子上立刻出現血痕。

“讓開——”碧水衣突然大吼，宛若琉璃的眼眸此時變作血紅，盡管雙手深藏在袖子里，卻能看出已抖若篩糠。

林峯一揮手，眾人緩緩如波浪般分開，讓出一條道來，莊姜肅著臉，秉著刀，挾著皇上欲回莊府，可腳步如同灌鉛，只站著已是勉強，不得已念了個“前”字決，此訣法乃臨敵之時發揮潛力之用，卻對本身傷害極大，只是如此時刻，也只有此策，莊姜將丹田之力逼到極處，渾身又充滿了力量，只是肩頭與腿部之傷卻更是加深，血液汩汩地冒了出來，很快便在地上形成一灘，莊姜知曉不能久留，加快腳步向向莊府退去，那血跡也隨著步伐一點一點流在地上，宛如一段紅綾在土黃色的大地上蜿蜒。

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莊姜卻感覺象是走了一輩子，在眾目睽睽的瞪視之下押解著皇帝回家，莊姜就是做夢都不會去想，可又能如何？一步步，一次次，也只能如此罷了。奇特的是蕭禛的神氣，刀架脖子上的人，沒有驚惶，也沒有恐懼，卻含著一種淡淡的傷懷與甘心。

是的，恐怕連他自己也不能明白這是為什么，當他真的把他的皇后從天上射下來的時候，他是吃驚的，他真的沒想到，他會射中，會射傷，那一刻里，他突然不曉得自己要做什么，只是順著本意走上前，然后，他被威脅了，想起來都覺得好笑，這樣身經百戰的人物，居然會中這種計，何況對象還是個不像美人的美人，只是，他并不害怕，也不驚惶，他仿佛愿意……

說不清！蕭禛閉上眼睛，她的身上雖然有濃重的血腥氣，卻也在衣襟間透出淡淡的香氣，那種香氣并非脂粉的味道，而是一種奇怪的女兒香，淡淡地撩撥著他的心弦，突然想那日他們初見，她的驚慌失措，她的侃侃而談，如今兩人近在咫尺，連她的呼吸也可以碰觸，似乎因為傷重，她的呼吸常常截斷，然后又硬生生吸了進去，真是個倔強的女子呢，蕭禛幽幽的想，眼前突然顯出那身血跡斑駁的紫衣，他竟沒有來得及看她穿喜服的樣子，那高高的鳳冠，那母儀天下的氣度，那端莊大氣的美麗面容，那江山永固的百年好合，那期待憧憬的“知行合一”，都屬于了也永遠屬于了，過去。

蕭禛突然睜開了眼，莊府書房。

第一卷人間道第五十二回以命換命

蕭禛只覺一雙柔荑已然離開了他的脖子，那個人盈盈站在面前，對他躬身行禮道：“臣女只是萬不得已，還請陛下恕罪。”

蕭禛看了看她，突然想笑，他真的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這樣的女子，什么時候也要作揖行禮，任何時候都這般端莊正經，難不成在床上也……突然想到那個“知行合一”，不由怔怔出神，半晌見莊姜還在哪里蹲身做禮，終于開口問道：“你把朕移駕到這里來是要……”

莊姜站直身體，咬了咬嘴唇，她本來是把皇上弄到文瀾苑，可轉念一想，自己居然膽大包天劫持皇上，其他人也罷了，老太太第一個受不了的，怕老人家再受刺激，先把蕭禛轉移到了祖父的書房再作打算——至于什么打算，她隱隱只是一種想法，卻還沒有徹底想清楚。

蕭禛站起身來，圍繞著莊姜轉了兩圈，見她似乎給自己止了血，只是失血過多，臉色極為蒼白，一溜碎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