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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被許多人盯著的感覺消失了,她心里輕松了許多,然而還沒有輕松上兩秒,她立時又覺得像是還有人盯著她看,眼角的余光悄悄地尋找那道眼目光,將將地與沈女士冷靜的目光對上,心跳瞬間加快。她下意識地就想叫一句“沈阿姨”,還是不太敢,怯怯地想要笑一笑,這個時候又不適合,索性就憋著個小臉,不哭也不笑,讓沈女士的目光從她的臉一直往下看,看得她都想逃。真是一點膽子都沒有。要是段喬有半點膽子,也不至于把日子過成這樣子,就因為她沒膽子,才弄成現在這般模樣,可惜她不是不明白,而是實在硬不起來,不是每個人都能狂帥酷霸叨炸天——她就是個小透明,就算有人扶著她,也沒能把她給扶起來。從沈女士那種目光,她還有一種感覺,覺得人家都知道自己跟沈濟南那點混賬事,而且還跟人扯不清,臉上就有點火辣辣的心虛,目光悄悄地看向尚品——尚品已經走過來,瞧瞧她個眼神,染著個“求救”的色兒,心下還有點不明白,見沈女士的目光不時落在段喬身上,才曉得個乖乖恐怕又是扛不住了,心里微樂,面上沒有表露出來半分,站在沈濟南一邊,對她是愛莫能助。前來悼念的人很多,大部分是軍中人士,家屬答謝的時候,段喬就站在沈濟南身邊,不乏有人詫異地看著他,不過都是人精,誰也沒說什么,就仿佛現在才認識她一樣。段喬多少會覺得有點尷尬,可整整兩天下來,那種尷尬仿佛就少了點,還讓她得出一種結論來,這人的臉皮也會慢慢地厚上去的,最主要的是陳涉也來了,他是過來悼念的,當然身為沈濟南最鐵的哥們,這是擺上明面的關系。更讓段喬覺得無所適從,一個沈濟南,她陪著,這兩天下來,她親眼看著沉默的不像平時的沈濟南,心里有萬種安慰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只是就那么陪著;如今不止多了個給她增加壓力的尚品,還有個陳涉,更讓她神經高度緊張。還有更讓她內疚的是她家老太太,老是答應了,一件事都沒有做好。就在段喬忐忑不安的心情下,迎來了沈伯慶的追悼會,追悼會后就去火化,然后登上專機,將沈伯慶的骨灰灑向東海。這是治喪委員會的安排。同樣安排的文件也給了段喬一份,當看到文件上面列印著出席追悼會的名單,尤其是看到兩個字后,手里的文件像被過電一樣,也虧得她還曉得要掩飾一下,才沒有震驚地拿不住文件,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看沈濟南,見他若無其事的模樣,心里還是有個不太好的預感。沒等她不安的心情過去,沈女士把她單獨叫去,不是當著大家的面叫的,她剛去了洗手機,沈女士是搞研究工作的,屬于地震局,常常被國人稱之為最不作為的部門,來段喬過去的是沈女士身邊的秘書。段喬頓時覺得壓力重大,說實話,幾天下來,還真沒有私下里跟沈女士待過一起,人家秘書在等著她,她說不說話,人家也不走,想了想,她還是硬著頭皮跟著秘書走。沈女士待在一個獨立的休息室里,秘書把她領到門口就走了,留下段喬一個人跟個傻瓜一樣地站在門口,手舉了好幾次,都頹然地放下手,決心下不了,就是看著那門,心里有點恨這門是關著的,要是開著的,她直接敲個門,把沈女士驚動了,叫她進去就行了。可惜光想想是那樣的,門還在她面前關著。她感覺也許是沈女士找她算賬的?不知道人家要找她算什么賬,她自己都說不清,反正就是有這種感覺,叫她心跳如雷,耳朵里仿佛只有她自己的心跳聲,再也聽不到別的。突然的,肩膀給人一拍,她差點就失聲叫出聲——“是我。”虧得那個反應比她更快,制止了她即將出口的聲音。她給嚇得半死,本來就虧心,一聽聲音陳涉,幸好還有點理智,還沒罵人,但是瞪他兩眼那是必須有的,壓低了聲音,“你來這里做什么?”“阿南那里走不開,讓我過來看看。”他抬眼看看緊閉的房門,知道這是沈女士的休息室,心里跟明鏡似的,大約是要找她談談的,“別還嘴,沈阿姨說的話,你都得聽,說什么就聽什么的,知道嗎?”她本來就緊張,現在一聽他的話,就更緊張,本來雙手垂在身側,一聽他的話,都覺得這雙手放的都不是地方,可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露出個苦瓜臉,還帶著一點求饒,“你饒了我行不行?”她雙手合十,還搖了搖,“有你這么嚇人的嘛?”“我這是好心給你當驢肝肺。”陳涉的手指差點就指到她的額頭,臨到了,手指又悻悻然地收回去,“你自己當心一點,沈阿姨不太好對付,別惹她生氣。”他不說還好,他說的越仔細,反而讓段喬的心更加是七上八下,剛才還有膽子舉起手來去敲門,現在光看著陳涉走開,她便是連舉手的勇氣都沒有,愣愣地看著緊閉的房門,有點期待這門自己突然能打開——這不是做夢的嘛,她不由暗罵自己不靠譜,連這種期待都有。潔白的牙齒咬著唇瓣,滿臉個糾結,終于,她下定了決心,敲了門,就敲了兩下,呼吸瞬間屏住,等著房間里面的反應。“進來。”門一開,沈女士開的門,聲音比較冷淡。段喬一聽這聲音,就感覺像是以前念書的教導主任一樣,背挺得極直,努力讓自己上去不那么膽怯,她還很有禮貌地跟沈女士打招呼,“阿姨好,叫我過來有什么事嗎?”禮貌是必須的,不管怎么樣害怕,她家老太太說了,人必須得有禮貌,別人沒禮貌那么別人的事,自己做到了就行了,她走入休息室里,并親手將門關上,關得很輕,盡量不發出聲音。“落落人呢?”沈女士坐在一邊,茶幾上擺著整套的紫砂壺茶具,到是沒喝茶,她坐的極有姿態,身上僅僅黑色的薄外套,里頭是樣子極其簡潔的白襯衣,估計是保養得宜的緣故,歲月沒有留下多少痕跡給她。段喬試圖將目光對上他,才對了十來秒,就發現她根本沒可能與她對視,心里涌上一種無力感,有時候不是對方太強大,而是自己沒勇氣,“在我媽那里。”回答的同時她的心也跟著懸起,生怕是這位是要找她要回落落。“明天追悼會,讓人把他送過來。”沈女士似乎不介意段喬躲避她目光的膽小樣,反而說得很自然,只是那嗓音天生的,顯得比較冷,甚至叫人覺得不容易親近。段喬趕緊答應,好歹落落也得叫舅公的,她哪里能不讓落落過來,心想就是說這個事,也還簡單的很,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難